“嗯,谢谢姨。”秦杨认真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从他有记忆以来,就没什么人说他性格活泼开朗过,哪怕亲近如父母,也从未用诸如外向这样的形容词来形容他。仔细深究一下的话,也似乎并非无迹可寻。真要把这归功于什么人的话,唔,倒是有一个人选。秦杨低头抿嘴轻轻笑了笑,那笑容转瞬即逝,却真切极了。邓诺知道他的很多事情,但他很少听邓诺提起过家里事。就连邓诺家里,也从无人烟出现。糖醋排骨端上桌,冒着酸酸甜甜的香气。甜豆跳上椅子,一勺子挖了块最大的排骨放进自己小碗里,她妈嗔怪道:“小东西,什么东西净给自己往好的捡。”他忽然想起来一件事。邓诺问起自己过年打算怎么过。那他呢?自己一个人过么?三天后,秦杨回了趟n市老家,处理家里房屋拆迁的事情。鉴于秦杨即将成年,在村委会和街道帮助下,秦杨家房屋的征用问题将由村委代为处理,待秦杨成年后会将所有财产移交至他本人名下。这样就避免了无户主状态下房屋无法征用的情况,秦杨也不用被迫移至哪户人家的户口本上,事情算是解决了。这次回去主要走个流程,部分文件需要他签字。除此之外,秦杨还想把一些重要的东西整理一下带回h市。至于之后剩下的那些东西如何处理,他就懒得操心了。秦杨到老家的时候是中午。他家门口站了很多人。他躲在不远处的树后面,仔细数了一遍,一共十一个人。听讲话像是本地人,但秦杨从未见过他们。“你们有看到他家小孩嘛。”一中年男人叼着烟,迷蒙着眼道。另一人坐在路边花坛上,一脸烦躁:“没啊,我们都在这蹲了三天了,没见着他家有人。”“我听说他家不是还有个上高中的儿子嘛,怎么从来没见过。”这个人秦杨有印象,是一个什么远方亲戚,前几年来n市做生意,一开始生意做的挺大,去年似乎破产了,秦泰之同志以前有和他提起过这么个人,他能记住全凭这个人鼻子上那颗巨大显眼的痣。大痣男继续道:“秦泰之他儿子肯定会回来的,只要他家有人在,不怕钱拿不回来。”什么钱,什么拿不回来?秦杨猫着身,眉头皱起。“就算拆迁款一时拿不到,他夫妇俩单位应该有点儿抚慰金之类的,再不济存款总该有一些。决不能等他们拆迁了,回头他家小孩不认账,人跑到哪里去了都不知道,咱们钱还怎么拿回来。”旁边一个女人拢了拢围巾,一脸不爽道:“这都等了好几天了,他们儿子怎么还没回来。”大痣男说:“他家儿子没成年,拆迁签不了字。我打听到村委会代他办拆迁的事,等他成年了再入到他名下。到那时候他早跑远了!这两天他肯定要回来的,我们在这儿等等,一定能等到。”抽烟的男人嘲笑说:“我上次见您还在和别人谈生意呐,怎么,人家家里只有一小孩了,您就不能做做善事帮帮他嘛。”大痣男厌恶地往地上唾了口痰,讽刺道:“你别站着说话不腰疼,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说我?你自己不也是来讨债的么。”中年男人冷哼了一声:“我是来讨债的。”他瞥了一眼那些穿着吊儿郎当的青年,不屑道,“但我不会找人专门来催债。”秦杨蹲了半晌,压低了鸭舌帽,小心翼翼地离开了。他从没听他爸讲起过什么借钱欠债的事情,他们家家境虽不算优渥,但也决计不会沦落到需要借钱的地步。他脚步一顿。除非……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一直等到傍晚,秦杨趁着外面只有两三个人守着的时候,借着院内大树阻挡,从侧墙翻了进去。他站在窗帘后面,神情淡漠地俯视着楼下大门外守着的人。一整个晚上他都没有开灯,就着黑暗啃了点儿面包喝了些水,给邓诺发了个“我回n市”的信息便睡了。第二天,他趁着中午外面人少时故技重施,翻墙出去。他担心村委会那边也有人堵着,特意给联系他的叔叔打了个电话,确认村委没人守着,这才前往。“嗨,没事,你从小和爸妈住单位的房子吧?很少见你回来过。”负责人是个三十出头的年轻男人,长相说话都让人感觉很舒服,他继续道。“回头房屋估价,赔款,还有新房等等事情就是我们这边给你全权处理了,进展也会及时通知你的。”秦杨道谢,在委托文件上签了字。负责人看出他有话想说,问道;“你还有什么问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