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在没有坏的自然,但不存在没有好的自然。若不义的人因为丧失了好的而痛苦,那就说明他仍知道什么是好的,他仍有好的一部分余下。”——《洛嘉之书》他们正在移动,抬起腿,接着放下;双手跟随着腿部的动作,向前方摇晃,再向后,拉伸到一个角度,继而反向地循环。他们从仰躺在医疗室病床上的士兵垂在床边的手旁边走过,一个接着一个,高耸地站立,就像某种根系可以离开土壤的墨绿色树木,在他的周围木然而静默地行走。病房有些积灰的地板在他们脚下展开,印着诸多无人清理的皮靴鞋印。士兵从麻醉药的作用中缓过来。他低声地用他出生地的土话习惯性地咒骂了几句,想要坐起来,却没有成功。他的手臂因此无力地摇晃。士兵的动作停了停,“有人……有空看看我的腿吗?”他不安的声音向周围传播,一部分传至他垂在床边的手附近。“它们没放好,还有,帝皇在上,我该死的背估计断了。”周围行走的人听到了这道孤零零的说话声,他们以不同的速度转身,直到所有人都朝向了士兵的方向。接着,那些腿开始以稳定的速率靠近,下垂的、染血的、被浸透后板结的深色军服下摆,像成片的、会运动的岩块,逐渐临近士兵垂在床边的手臂的位置。“不,别了,兄弟们,还是不用了……”士兵犹豫着说,想要后退,他尽力靠着能够移动的一小部分身体,向着病床的床头蹭了蹭。不受控制的手臂碰撞在床缘,发出轻微的砰砰声。其他人继续靠近,就像这是一种本能的延续,而非受到具体意识的操控。一条缠绕着绷带的腿靠得太近,碰到了垂落的手臂,一些破损伤口中的血液从潮湿的绷带上渗出,粘稠地滞留在士兵的手臂上。“不,见鬼了你们怎么回事?李德?苏尔?索拉卡?别……为什么瞪着我?随便是谁,说点什么!”没有人做出回应。一个个身影围绕在士兵身边,被士兵制造的声音所吸引,就像飞蛾会不断地缠绕着发亮的火烛,在寂静中默立。起先,士兵恐惧地抗拒着,徒劳地用语言驱赶。接着,一段时间后,他的话语转换为机械的重复。“离开,”他复述着上一句话的最后几个字词,有时候说的多一些,“你们离开,”有些时候则只剩下最后的一段元音与辅音的搭配,和一些嗬嗬的喘气声,类似于一盘损坏的磁带。“……开,”他说,“……离开。离开我。你们……离开。”他的手臂不再移动,僵硬地垂在它原本的位置,直到士兵停止说话,他的呼吸变得缓慢而稳定,就像回归睡梦,不受惧怕和痛苦的侵扰,像生物机械一样以固定的节律运转。周围的人依次离开,转身的速度与他们来时一模一样。脚步声和服装的响声重新填满整个灰暗的空间,灰尘宁静地浮起又落下,直到所有能够行走的人都从这间病房中离去。光线暗沉,室内的亮度进一步降低。在医疗翼之外,一些灯被打开,冰冷的浅色光线贴着地面拉伸,照在手臂的边缘。而在病床上方,灯泡在电路的短暂连接下出现闪烁,很快彻底熄灭。黑暗中,一声沉闷的碰撞突兀地响起。士兵抬起上半身,按照既定的习惯,试图从病床上离开。他的身体状况阻止了这一意图,因此,士兵在起到一定的高度后,脱力坠回病床硬质的床板。他的手臂在力的作用下抖了抖,神经质地抽搐。很快,第二次碰撞到来。士兵在倒下后,立刻再度无效地重复着起身的动作,并在数秒过后,重新倒下。因为先前的移动,他坚硬的头颅撞在床板与床头的夹角间。病床因此猛地一晃。第三次,第四次……他的动作一次又一次地重复,而这是黑暗的房间中,唯一的声音来源。流动的液滴顺着床头滑落,无声地浸入床单中。时间在漆黑的夜晚中流逝。砰。声音停止了。——“后面就没什么值得一看的内容了,当然,前面也没有。”工匠说,他的话语声起初显得遥远,接着被一瞬间拉近。黑暗被刺破,像画幅一样从当中撕裂,昏黄的医务室重新呈现在两个基因原体面前。玻璃瓶从飘浮状态脱离,回到莫尔斯手中。被封在玻璃瓶中的样本似乎失去了某种非现实的颜色,在金色符文的环绕下,显现出无机质的暗淡。佩图拉博立刻低头,观察着躺在病床上的那具尸体。曾经的士兵已经与惨白的床单与发黄的枕头融为一体,在腐烂的浆液下露出凹陷发黑的骨骼。显然,他死去多时。“若要将事情描述得好听些,这是物体的记忆。”莫尔斯说,“没有情感,也不会受到灵魂和意志的影响,原理大概是以物体为摄像机仆提着的镜头,捕获一段时间内发生的影像。”“当然,缺陷是我们读不到任何人的心理活动,只能看出冉丹对他们的外在表现造成的影响。”他接着说完他的话,至于具体的影响,他不觉得有必要在两名拥有超人头脑的基因原体面前,再额外加以解释。,!另一方面而言,莫尔斯陪着马卡多处理系列文书工作后,对工作流程中语言的交流和事务的交接迅速滋生出深刻的疲倦,以至于倘若这里有哪怕一张床还称得上干净,他都想立刻坐下——或者躺下。佩图拉博沉吟片刻,思考着这些被转化的生物的种种特性,以及与他们的实际战斗能力间出现的偏差。很明显,被异形影响到的人,在生前就已经一定程度上丧失了思维的能力,所以他们的意识在死后呈现空白。假如受冉丹影响的生物只能依靠生前的本能行动,他们怎么可能在战场上拥有足够与帝国远征和防卫舰队匹敌的战斗力?另外,假如冉丹的入侵与神经系统和意识相关,到底是什么因素造成了这种效果?如果是灵能,他相信以莫尔斯对灵能数万年的使用经验,也应当早就破解了心灵控制的谜题。“你说过,他们的意识体仍然存在。”佩图拉博沉声说,不知不觉间,一种肃穆的氛围被铁之主带入这间尘埃飞扬的房间之内,“那么,我们是否能够看一看意识体中残留的空白记忆?”他转过头,另一端被固定在盔甲上的数据线缆随着他的动作拉伸或缩短。“你认为呢,奥瑞利安?”“帝皇祝福他,因他并未因变节而损伤人类的身份,给吾等带来悖逆的伤害。”洛嘉喃喃,向着床上的尸首点头,接着露出微笑,金色的文字上面覆盖的光暗悄然变化。“我赞成你的决断,我的兄弟。”他轻柔而温和地说,怀真言者面对他的手足兄弟时,总是具有无穷无尽的耐心与友善。莫尔斯无所谓地点头:“如果你想看的话。”他打了个仪式性的响指,整个世界似乎产生了刹那的变化,但一切都转瞬即逝。在捕捉到任何信息之前,空白的记忆就终止了。“结束了,”莫尔斯说,“猜猜我给你们塞了时长多久的记忆,二位。”“我感知到百分之一秒,莫尔斯。”洛嘉说。佩图拉博眨了一下眼睛,他外置的辅助数据系统中,突然增添了一大截冗余的无效片段,大量地占用了他的外存。他暂且保留这些数据,并查看了数据系统内的日志,得到一个令他惊讶的答案:“一个帝国年?”莫尔斯耸了耸肩,“这可是伱要看的,佩图拉博。”佩图拉博沉默不语。这样看来,冉丹的操控对个人意识的摧毁极为彻底,无法修复,不可逆转——或者说,它们至少能做到这一点。那么,阿斯塔特会受到同等的伤害吗?原体呢?“在邪魔的身躯中,已不再有人的灵存在,”洛嘉伤感地用食指和中指在胸前比出一个十字。“我需要联系通讯基站,”铁之主说,“将这些资料送给荷鲁斯……荷鲁斯?”“发生何事了,我的兄弟?”洛嘉立刻问。铁之主不快地叹气:“这是战时,而他们竟然还要陷入争端!”“首归之子和帝皇长子吗?”洛嘉紫罗兰的眼睛里浮出澄然的困惑。“为何?他们不是在开作战的会议吗?”“是鲁斯的错。”莫尔斯说,眼中的金光熄灭,“不是因为他做了什么,主要是因为他的存在。”“荷鲁斯提及了黎曼·鲁斯,当然,他还算聪明,知道用‘发现第二原体的朋友’代称。我们之中没有人了解第二军团,荷鲁斯觉得有必要在保守军团失踪秘密的前提下,问一问唯一和失踪的原体熟悉的鲁斯,他有什么观点和看法。”“莱昂则凭借某种独特的敏锐,直接猜中了那个不可说的人就是鲁斯,并和荷鲁斯就鲁斯到底有没有将一个基因原体带回大远征队列的能力,展开了系列讨论,且话题渐渐深入。”“他们为此争吵?”洛嘉问。“不。庄森克制了他的脾气。”佩图拉博说,说不清他此时那一丝半缕的欣慰究竟有何意义。“他拂袖而去,单独返回不屈真理号,告诉荷鲁斯等他单独和鲁斯聊完,他们再继续展开会议。”他读取了更多的信息,透过医疗室蒙尘的窗户,遥遥看向外侧复仇之魂号停靠的方位,继续说:“现在位于复仇之魂号战略室的暗黑天使中,还剩下一个名为卢瑟的战士。庄森很信任他。”“因为我曾有幸对原体进行一些教导。”卢瑟回答了荷鲁斯·卢佩卡尔与他闲谈时的疑问,他背对着战略室的舷窗站立,黑发一丝不苟地修剪得紧贴头皮。他比一般的阿斯塔特外貌略显年长,但区别并不算大。这也许和他成为阿斯塔特时的年纪有关——好在他那时还没有年迈到不适合做全套改造手术。在离开战略室时,原体们各留了一个值得信任者在荷鲁斯身旁,以便进行沟通。此时,洛嘉·奥瑞利安的穆里斯坦教团团长但以理正沉默地微笑着站在一旁,倾听其他人的对话。他的皮肤上留有与他的原体相似的经文刺青,只不过他使用了黑色的墨水。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后面更精彩!而佩图拉博,他在这里放了一个神秘的钢铁方块,大约有基因原体的手掌大小,据说集成了录音、摄像、运算、定位、变形、灵能对抗、火力支援等等系列功能,荷鲁斯礼貌地没有多问。“什么方面的教导?可以与我说说吗?”荷鲁斯放松地坐在他宽阔的王座中,以此降低他在阿斯塔特面前天然的压迫力。“一些文字运用的技巧。”“写文书吗?”荷鲁斯说,“这可真是个麻烦,我的战士都不怎么:()战锤40k:碎裂钢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