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两桌似乎都是在附近干活的工人,临近过年回家,好不热闹。相较之下,这桌一个闷头剥蚕豆,另一个一言不发;看面前的人剥蚕豆,简直身处别的世界。大概服务员都看不下去,很快就给他们上了饮料,开好瓶盖,还将他们点的山楂糕一并端上桌。夏书言还在剥蚕豆,叶秋城就夹起一块滴着糖水的暗红色小方块,送到他嘴边,说了声“啊”。夏书言头也不抬,用嘴接住食物。叶秋城顺便也给自己夹了一块。这酸度,刺激得他五官挤在一起,唾液横流。他连忙喝了口脆冰爽,却毫无帮助,嘴里又酸又辣,现在的表情一定狼狈透了。“来,吃这个。”夏书言讪笑着,捏一颗剥好的蚕豆,送到叶秋城嘴边。粉糯清甜的口感,化解了刺激。叶秋城总算恢复正常,正视眼前的人。夏书言剥完了那盘蚕豆,擦净手,把盘子推到二人中间,自己单手托腮,漫不经心地灌下一整瓶啤酒,然后找服务员又要了一瓶。眼见这瓶也要下肚,叶秋城连忙止住对方的手,说道:“喝太快,要醉的。”“无所谓。反正明天也没别的安排。醉到开学更好。”说着,夏书言试图挣脱叶秋城,可叶秋城不知哪来的力气,硬是拽过他手里的酒瓶,对到自己嘴边,咕咚咕咚一饮而尽。“你疯了?!不是不能喝酒吗?!”夏书言难得情绪起伏,差点没控制住。可叶秋城却一脸轻松,眼眶泛红,说道:“书言,我清楚,这种时候你不可能不难过。但你千万别自责,有话跟哥说,好不好?”夏书言不再隐瞒,实话实话:“我跟她发过一次脾气。”据夏书言回忆,那还是去年年底的事。当时他特地准备了许多奶奶喜欢的食物,独自去医院。可老太太突然性情大变,这个也不喜欢,那个也不吃,像小孩子似的,简直不讲道理,不是把东西扔给他,就是丢到地上。刚好那几天夏书言心情也莫名糟糕,胸口总是发闷,却不记得发生了什么。面对老太太的反应,他无能为力,只好收了东西,不顾旁人劝阻,独自离开。“也算是赌气吧,学习也忙,后来两个星期,我都没去看她。等考完试再去,我看她的眼睛,好像要跟我道歉,可她戴着呼吸机,一个字都说不出。”叶秋城一听,瞬间明了。他几乎被愧疚感淹没,却全然无法宽慰对方,只能来回念叨:“不是你的错,是我。”“别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怎么会是你。”“那也不是你的错!”夏书言无奈地看他一眼,再次低下头。此时此刻,说什么都无济于事。叶秋城只好凭本能行事,坐到夏书言身边,紧紧搂住他的肩膀,抵住他的额头。他这样抱了一会儿,然后在夏书言耳侧低声说:“你为人正直,有自己的处世规则,如果不任性能让你感觉舒服,就这么做。但你要知道,任何人都有任性的权利。以后可以跟我任性,知道吗?”夏书言撇了撇嘴,没有回答。叶秋城又想起之前夏文涵闹到花店那次,夏书言只是不想自己搬出去住,就被丘昱泉说任性。如果那就是夏书言的“任性”,他宁可多来一些。叶秋城抽回手,围在嘴巴周围,靠近夏书言的耳朵,用气声说:“在我舒适的范围内,你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如果我感到不适,或者无法接受,也会对你直说。到时候,麻烦你停下来,稍微靠后一点,可不可以?”夏书言一言不发,侧过头,出神地盯着身旁的人,脸不自觉越贴越近。叶秋城看到了对方翕动的鼻翼,看到发颤的睫毛,还有深情的视线落在自己的嘴唇,以为对方要亲自己。他刚答应夏书言,可以任性,可以对自己为所欲为,现在就反悔,显然不合适。于是他合上眼睛,头微微前倾,在黑暗中等待夏书言湿润的双唇。等了一小会儿,没等到熟悉的皮肤触感,却等来夏书言一句话:“怎么,以为我要亲你?”叶秋城被逼迫着睁开眼睛。他仔细一看,心爱的人正单手托腮,嘴角含笑,目不转睛地注视自己。他自知“上当”,也摆出同样的姿势,看着对方,理所当然地说:“是啊,你终于肯笑了。看你笑起来的嘴太好看,想亲,不可以?”“回家再说,”夏书言故意摆出为难的脸色,“在外面亲嘴会被围观。我不想让别人看到你亲我的表情。只有我才能看。”说完,夏书言忍不住又笑了,叶秋城却想哭。他收紧手臂,小声说:“书言,咱打包回家吃,怎么样?想说什么,想做什么,都随便你,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