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平静的一夜很快就过去了,江陵城内许多人彻夜难眠,提心吊胆的等待着黎明,虽然天亮后,他们仍然不知道自己的出路在哪儿。蓝敏仪倒是心挺宽,在宴会结束后就回自己的寝殿睡了,睡了两个时辰,照常起来习武,丝毫没受影响。习武之后,照常是丰盛的早膳,不是常用的宫廷特色,而是江陵风味的各式早茶点心,装在小巧玲珑的杯、碟、笼屉里。在蓝敏仪吃的不亦乐乎时,在外奔波忙碌了一夜的荣盛恩回来了。这一夜又是抓人、又是审问,忙得不行,眼下都有了黑眼圈,不过精神头不错,有种大功告成的兴奋感。“堂兄回来了?看来事情十分顺利。”蓝敏仪笑着打招呼。一旁伺候的诉心见荣晟恩进来,就命人端来了毛巾、水盆等物,伺候他净了手、擦了脸,又照蓝敏仪的样儿端来一份早茶,亲自给他布在桌上。荣晟恩摆摆手,夹了一个萝卜丝酥饼吃了,又喝了杯杏仁茶,感觉腹中舒服了,长舒一口气,这才说道:“堂妹,这些盐商平常看着高傲的不行,刚被抓时也有恃无恐,胆大的甚至直接叫嚣自己京中有人罩着,实则都是软骨头。稍微用点酷刑,他们就全都招了,如今一个个的牵连下来,能抓的人已经抓的差不多了,后面的事,还得咱们再商量商量。这江南省的官员,有八成都在盐商招出的名单里,包括巡抚、布政使、按察使等大员在内,你打算怎么办?”蓝敏仪放下手中的筷子,理所当然地说道:“这还打算什么?按照国法,该怎么样就怎么样,有罪者罚,有功者赏。这些人得朝廷信任,走到了大多数人穷尽一生都到不了的高度,却自甘堕落,被奸商拉拢腐蚀,置朝廷利益于不顾。既然做了,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你可要想清楚,这不是江陵一城的官员,而是江南一省的官员,再查下去还会牵连京城的无数权贵,这人可都得罪光了!”荣晟恩提醒道。南下这几个月来,要说荣晟恩对蓝敏仪有什么不赞同的,那就是这姑娘胆子太大了,堪称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典范。“得罪了又怎样?父皇给咱们撑腰呢。离京时,父皇郑重其事的命我们铲除偷逃盐税的毒瘤,丝毫没有手软之意。我们若是手下留情,岂非辜负了父皇的信任?”蓝敏仪别有深意的看着他。说白了,他们俩一个处于性别弱势的女子,一个不被父王喜爱的儿子,得荣韶凌信任看重是他们的幸运。若是消耗这份信任看重去讨好那些根本不将他们看在眼中的迂腐权贵,那才是得不偿失,傻到家了。蓝敏仪被伺候着漱口、净手,完事后又说道:“况且,只要开始查了,盐商抓了,后面无论查到何处,在那些人眼中结果都是一样的。就算我们有意中途停手,放他们一马,人家也未必领情,毕竟心狭多疑者有的是。他会觉得我们手中掌握着他们犯罪的证据,却打算放长线、钓大鱼,这些证据会在未来某个重要时刻派上用场。他们会因为自己的猜测而不安、恐慌。若要消除这份儿不安,就只能设法对我们动手,让证据永远不见天日。与其白白成为别人的靶子,倒不如直接将证据交给父皇,该怎么断自有父皇决定。”蓝敏仪可不想干吃力不讨好的事。“堂妹说得也有道理,但如此一来,只怕有无数人想要取你我性命,毕竟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我倒是好办,算是天子近臣,大半时间在宫中,有陛下在,那些阴谋诡计没那么容易落在我头上,但你呢?你以后是要上战场的,你有没有想过朝中树敌无数,对你来讲会是多大的灾难?”荣晟恩有些语重心长。“我就算不在前朝树敌,我的前路也不会平坦,不是我不好,而是因为性别。这世上有多少男子能容忍女子站得比他们高?这两次去边关,一次是监军,一次是副将,靠着父皇的神威和蓝家的余威,私下中仍有人对我的女子身份指指点点。若有朝一日我想争主将之位,只怕无数人想将我压下去,包括从前支持我的人。所以我得抱紧父皇的大腿,只有父皇才能成为我的依靠。有父皇在前面,我的路才有希望继续走下去。”蓝敏仪笑着说道,眼中却有些苦涩。从前她豪气干云,自认为自己文武双全不输男子,必能闯出一片天,但这许多年过去,她早不那么天真了。在这个男人占主导地位,君权、父权压死人的社会,一个女子若想单枪匹马的杀出头,太难了。被父皇的羽翼多笼罩一天,她的人生就越顺畅。“树敌太多,就怕皇叔想保你都力不从心。”荣晟恩不太乐观。“别的人我不敢断言,但父皇吗,只要他想保,没有保不了的人。”吃完了早膳,荣晟恩又一次精神饱满地出去了。没办法,公主是个甩手掌柜,就只能他看着了。一夜之间,江陵城这么大的动静,自然瞒不住别人,宴会上,那些官员被抓后就有人给金陵送了信。当天傍晚,陆巡抚就乘船从金陵匆匆赶到了江陵,跑到行宫前递了帖子。“来的倒是挺快。”蓝敏仪嘲讽道。“他每年拿着百万两银子,自然得尽心竭力。”荣盛恩扯开嘴角一笑。“走吧,去见见他,看看他有什么说道。”蓝敏仪慢条斯理的起身。:()宣和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