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太妃,若敏宏少爷没了,这蓝家就没指望了啊,小姐也没指望了!”静嬷嬷极力劝阻。“蓝家还要什么指望?”王太妃冷笑一声,“蓝家世代致力于忠君爱国,无怨无悔地为皇家冲锋陷阵,可因着这郡王爵位惹来群狼环伺,早晚得家破人亡,要么战死,要么被人陷害,还不如就这么算了。至少平西王父子三人为国战死,连最小的女儿都挂起军旗、站在城头上压阵,绝无愧于满门忠烈这个词,蓝家虽落幕,但忠烈之名仍在。至于敏仪,敏宏成不了她的指望,她的指望是她自己,一生为自己筹谋,不比为他人殚精竭虑来得好?”“太妃,小姐那么看重家族,她不会同意您这么做的。”静嬷嬷苦口婆心地劝道。“所以我才让你尽快去办,赶在敏仪回京前办好。”王太妃很坚决。“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小姐是家主,这府里有什么事能瞒她一辈子啊?若有朝一日她得知真相,岂不是与太妃生了嫌隙?”静嬷嬷看王太妃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有些急躁。“不必等她探知,待她回京后,我自会亲口告诉她,她从小心软善良,看什么事都爱往好处想,我得告诉她人心难测,教她心狠一点儿,免得日后被人欺负。”王太妃已经打定了主意,她摆摆手,“我累了,要歇了,你下去办吧。”静嬷嬷见她这样,只能放弃了劝说,她细心地服侍王太妃躺下,又叫来一个丫鬟守着,自己才退出去办差了。屋内,王太妃昏昏沉沉地睡着了,不多时,眼角有泪珠流下,她梦到了早逝的夫君和儿子们,一晃二十多年了,他们三人的面貌都有些模糊了。王太妃这一生分为两个阶段,前半生顺遂无忧,幸福美满。父母宠爱,兄弟姐妹和睦,嫁人后与丈夫伉俪情深,婆婆慈爱,妯娌们省心,后来又有了两个优秀的儿子和可心的儿媳。后半生丧夫丧子,孤苦度日。一天之内,她丈夫和两个儿子都没了,高贵幸福的郡王妃变了孤寡老人。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蓝庆志,明明事发前已有人发现了问题,并告知了他,若他立即派人去示警,完全可以避免那场灾难,可蓝庆志没有,他故意瞒下了消息。王太妃的梦中,老平西王父子转身离开,背影越来越模糊,转眼间,父子三人消失,换成了蓝晏清。这个过继来的侄子,两人成为母子太晚,没能培养出母子情,可也是家人是亲人。她曾经无道理的迁怒过他,可这孩子却是个忠厚的,一直对自己这个名义上的母亲尊敬有加。娶妻生子后更是将孩子送到她身边养着,她有了三个可爱的孙子孙女承欢膝下,可这一切又没了,上天太残忍了。她当然知道蓝敏宏无错,可她就是不能容忍蓝庆志的孙子有朝一日成为家主,当年蓝庆志陷害兄弟侄子,为得无非是爵位和家主之位落到他们三房,她怎么可能甘心让蓝庆志得逞?反正她也要死了,大不了就是死后清算罪过,下十八层地狱罢了!她甘愿领受!静嬷嬷办事效率很快,第二天就带回了天花病患的衣服,与蓝敏宏的衣服混在一起放了一夜,为确保万无一失,其后几天也如法炮制。很快就到了新年,平西王府的新年没什么可过的,毕竟家中有丧事,不许有任何庆祝活动。王太妃因病不能下床,借口不能将病气儿过给孩子,都没见他们,只让静嬷嬷送出了几个素淡的荷包,装着压岁钱。年夜饭吃得很沉闷,一桌子颜色寡淡的素菜,两位夫人带着三个孩子吃得没滋没味的,孩子小,熬不了夜,丧夫的两位夫人也没心情守岁,吃过饭,就各自散去了。寒石城的平西王府内,这年同样过得愁云惨淡,大年夜的,府内挂得仍是白纸灯笼,从寒石城上空看去,有些格格不入。京城好歹还是几人一起过年,寒石城这儿,吃年夜饭的只有蓝敏仪一人,不过她命人将饭桌搬到灵堂,摆了三套碗筷,好歹算是同父兄一起过年了。想到从前京中过年时的热闹,她只能就着心中泛起的酸楚吃着清淡寡味儿的白菜饺子。今天军中一起过年守岁,莫宇辉本来怕她一个人过年孤寂,让她一起过去,被她拒绝了,看着别人热闹,未必就比孤独在家好,况且她有重孝,新年出门犯忌讳的。从前不在意那些乱七八糟禁忌的蓝敏仪开始在意了,原因就是萧水,当年许多人说脸上有胎记不祥,会带来噩运,可蓝家杀伐之气重,从不在意这些。若蓝家在意,萧水又哪儿能进入蓝家,又怎能将蓝家害得这么惨?吃过年夜饭,蓝敏仪就留在了灵堂里,她要守岁。一个小姑娘,大年夜独自在灵堂里守岁,怎么看怎么惨。所幸守到一半儿时,白舒哲来了,他本身就是个临时将领,在军中一起吃个年夜饭走个过场儿就算了,他更担心蓝敏仪,也当最后陪陪朋友了。对于白舒哲的到来,蓝敏仪是很感激的。两个远离家乡的旅人凑在一起聊天儿守岁,多是蓝敏仪问,白舒哲答,香炉中香气盘旋而上,烛光闪烁,一切都很安然。:()宣和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