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志身上穿着一件不合身的破旧大外套,一只袖子空了半边,打了一个结。里面的汗衫明显质量不好,不怎么吸汗,大热天的粘在身上,看起来不怎么舒服。
他踌躇着不敢上前,听到卫竹兮愿意跟他说话,倒是眼睛亮了起来,絮絮叨叨地说了许多:“我来看看你妈妈,她去世的时候都没人告诉我,不然我当时就回来了……我还是问了你张阿姨才知道她被葬在了这里……今天天气不好,她喜欢晒太阳……”
卫志年龄不大,四十几岁,头发却已经花白得厉害,皮肤很差,隐约能看出来五官立体,卫竹兮鼻子和脸型像他。
他想到什么,止了声,从脏兮兮的兜里掏出一把包的很严实的钱,似乎有些羞于给他,但还是递了过来:“儿子,给。”
很厚,每张钱都是很零散的几块,甚至还有钱币最小的面额,卫竹兮微合眼睛,没看他:“你哪来的钱?”
卫志断了一只手,残疾人很难找到工作。
卫志连忙说:“没赌,没……捡垃圾之类的。”
他不想多说,关心的是其他的:“冬灵现在怎么样,病好些了没有?”
卫志不是好人,他是个蠢人,当年他知道梅音有先天不足,但他还是娶了她。
他们生了孩子,一个健康,一个是生病的,但都养活了十几年。
心脏病要花很多钱,他觉得这个家需要大钱,就把攒的钱拿去赌,渴望一飞冲天,后来却陷入了赌的泥潭,自甘堕落。
卫竹兮没接那些钱,看着他低声道:“好些了。”
卫志看他不收,突然走近,把那个破旧的塑料袋塞进了他怀里:“那就好,拿着。”
他给了钱就走了,离开的背影很萧索,像一匹被狼群抛弃的老狼,干瘪而仓皇。
卫竹兮看了他背影许久,突然觉得可笑。
他曾想过无数次见到卫志时的场面,他想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问他为什么要赌,为什么梅音去世他一点都不伤心……他想问他很多很多。
他想过他会狠狠揪着对方衣领,问他:“你知道梅音是因为你死的吗?”
但再见到这人,他却发现嘴巴像被封住似的,什么都说不了了。
好像发泄了,也会是一种新的罪责。
从早上就阴沉的天空终于下起了小雨,滴答,滴答,淅淅沥沥地打湿了卫竹兮单薄的衣衫。
他捏着手里的东西,看着墓碑前那张黑白照上的温柔笑脸很久,伸手捂住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