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郁则若有所思地看着?荆澈离开?的背影,片刻之后悄悄退了出?去。
荆澈肚独自在外头吹风,那句满是戏弄之意?的话?语却盘亘在脑海,怎么都挥之不去。
“荆师弟。”
身后有人?喊他,荆澈神思一动,转身看见萧郁一步步走来。
“好?点了吗?”
萧郁的表情看上去是担心,荆澈不知道墨行舟为他的突然离开?找了什么借口,只能模棱两可道:“嗯。”
“萧师兄,找我有何事?”
萧郁避而不答,只笑着?拍拍他肩膀:“多日不见,你看上去,比我第一次见你时变了不少。”
荆澈眉头微动,“哪里变了?”
“更加……”萧郁冲他眨眨眼,“康健了。”
“……”荆澈神情中透露出?几分不明所以的懵懂,“是……吗。”
“是啊,”萧郁哈哈笑了起来,荆澈不知他的来意?,只好?默默等他开?口。
一碧如洗的天空之下,起伏的青山和小城宁静祥和,萧郁同他一起吹了会儿风,突兀地问了一句:“你知道半魔最可怕的地方在哪儿吗?”
风仿佛都随心跳滞了一瞬,短暂的沉默后,荆澈道:“不知。”
他的反应还?算正常,可是握在栏杆上的手,指尖因太?用力而泛着?白,出?卖了他此?时紧绷的一颗心。
但萧郁压根没空注意?别的,他目光空泛泛的,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当中。
“最可怕的就是他们太?善伪装。实不相瞒,映山剑宗如今之所以这么痛恨半魔,和祖师爷映真老祖有关,当年?祖师爷便是收了一个半魔徒弟,最后死在了他的手上。”
而后他话?锋一转,“但是……”
他眸中一片复杂,隔了半晌,才重新接上一句话?,语气?也低缓下来,“但是……也有例外。”
荆澈喉咙紧了紧,转头看向他,问:“是……什么样的例外?”
“我幼时,曾受过?天神的恩惠。”
荆澈愣了愣,不确定道:“……天神?”
“其实我也不知道她究竟是什么人?啦,我那个时候还?太?小了,”萧郁难得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语气?轻柔却异常坚定:“但在我眼里,她就像天神一样。”
“我两岁那年?家乡遭逢天灾,而后整整三年?,遍地荒芜,寸草不生,可是我们族中,信奉世世代代守护部落的土地神,远徙之人?等同背叛神明,我的母亲不忍我受苦,冒险带我远走,途遇风雪,生死一线时,亦遇见一对母子。
那位母亲有一身神奇的术法,行走于暴雪之中不费吹灰之力,她救了我们,听?说了我族中之事,便随我母亲回到族中,略施法术,天灾竟然也在她手中轻易化解。她说我天资极高,劝母亲送我去五大宗修习术法,没有她,便没有今天的萧郁。
她将她的孩子,笼罩在灵力屏障之下,遮得严严实实,不曾叫人?看了去,但我幼时顽劣,曾模仿她施法时的手法,悄悄解开?看过?——那个孩子,有兽爪兽耳。”
荆澈眼皮一跳。
萧郁顿了顿,接着?说:“我那时太?小,许多事情记不清,都是后来母亲讲给我听?的,但是不知为何,唯独将那个孩子记得清清楚楚,长大后,入了映山剑宗,才知道他原来是半魔的幼时体。”
荆澈沉默了片刻,他大概已经猜到萧郁和他说这些话?的意?图,但还?是问:“你和我说这些,是为什么?”
萧郁看他一眼,说:“我看你今天一反常态,你也觉得围剿半魔太?过?残忍吧,你和你师父在外游历多年?,见多识广,万一见过?善良的半魔也不足为奇,但是我想说,半魔终究是半魔,他们生来就是亡命之徒,既不受魔尊庇佑,也不被修界所容,即便天性纯良,也注定会在环境熏染下变得扭曲,这并不是你我能决定的,我们能尽力去做到的,就只有保护无辜的凡人?不受无妄之灾。”
即便是萧郁,即便是接受过?那位所谓“天神”恩情的萧郁,也和所有人?一样,站在半魔的对立面?。
荆澈忽而间感?到呼吸困难,仿佛身边的空气?一下子被抽空了一样。
他也不愿意?承认,但不得不承认,萧郁说得并不错,在环境的熏染下变得扭曲,至少在他自己身上就得到了印证。
他发自内心地不想再将这个话?题继续下去,便拙劣地转移话?题,“你家在何处?”
“桑洲。”
桑洲?
荆澈一愣,“那不是……那你母亲呢?”
“大约已经不在了,”萧郁神色不由得黯淡下来,“那个人?走后两年?,天灾重现,族中之人?皆认为是我母亲背叛神明所致,惩罚她,驱逐她,她拖着?残躯将我送至映山剑宗,从那以后,我们再也没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