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念难得睡一个好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多,紧闭的窗帘隔绝了外面的光,给她一种还是黑夜的错觉。房间里好安静,她掀开被子下了床,懒得穿拖鞋便光着脚去洗漱,温热的地板让她的脚步慢了些,直到踩进卫生间冰凉的瓷砖,瞬间的寒意刹那间传遍脚底,她并不在意,慢悠悠地开始刷牙,眼神愣愣的。洗漱完之后她没着急下楼,站在电脑前仔细看着屏幕上跳动的代码,全是英文字母,毫无章序,完全看不懂,她缓缓挪动鼠标,却在下一秒听到了开门声,连忙退了一步,双手自然地背在了身后。周礼关上门走过来,看了一眼电脑后才将视线移到她脸上,浅笑着开口“看到什么了?”“我没看。”吴念摇摇头。光线昏暗,周礼渐渐贴过来,一只手推开她的领口摩挲肩上那两处痕迹,另一只手托住她的下巴引着她去看,看他昨夜留下的吻痕,不容她眼神闪躲,霸道地让她看个仔细。“可要藏好了。”他嗓音微变,带着一丝无奈。‘藏’这个字过于刺耳,吴念听得心颤,他似是话里有话。“何七在楼下等你。”他松手很快,快得给吴念留下一股失落感。何七坐在客厅等着,见他们下楼,起身和吴念打招呼“吴念,快来吃鸡蛋面。”纵使周礼情绪不太对,但还是给她做好了她最爱吃的鸡蛋面。“你明天什么时候走?”何七蹭了一碗汤,边喝边问。“上午十点多。”返校。“一走又是一个月,再回来就要等到五一了,对不对?”吴念点点头,嘴里嚼着面没再出声。何七皱紧眉头,夹走了吴念碗里的煎蛋,边吃边发牢骚“都没人陪我出去玩,你的假期太短了,陪完周礼都没时间陪我了”吴念听着她的碎碎念,一口面一口汤,倒也不着急,她之前想好的措辞也用不上了,本来还想把事推到张兰身上,反正原本就去找了张兰,只不过是前一天。吃完饭,吴念刚起身,周礼就收走了碗筷。“走吧。”他说。然后走进厨房站在水池边洗刷碗筷,没再抬头。吴念心里怪怪的,不太理解此刻周礼在闹什么小脾气,她穿上外套跟着何七离开了,离开前抱了抱小石头,依旧在它耳边说了些悄悄话。回家的路上,何七时不时扭头瞧她几眼,像是有话要说。“怎么了?”她先开口问。“你们睡了?”吴念被她的表情逗笑了,摇摇头否认。“我就知道周礼不敢,哈哈,活该。”何七心情很好,上半身随着音乐缓缓律动。路程走到一半,何七手机响了,吴念的视线随着铃声瞧了一眼屏幕,上面显示一个“谢”字。她想到了谢哲,那个小公子爷。何七直接挂断了,直视前方微微皱了皱眉,莫名说道“其实周礼这人挺好的。”何七第一次说他的好话。“嗯,人很好。”吴念轻声附和,她当然知道周礼的好,他的好都给她了。“你俩结婚的时候,我是做伴娘还是伴郎呢?”吴念短暂地愣了一下,浅笑着说“十几岁遇到的人,自然走不到最后。”这是赵一楠失恋时说的醉话,却让她听进了心里。何七沉默,只笑着点了点头,像是并不反对这种说法。到家之后吴念几乎没怎么开口,何七把事情圆的很完美。小吃惦记着上次何七许给他的糖果,前后跟着何七转悠,李之雅喊了几次也喊不回来,幸好吴念的外婆习惯在包里放些糖,才让小吃没有记恨何七。何七边给吴念收拾东西边嘀咕“这小东西记性还真好,我都忘了,他还记得,下次下次我一定给他带好多糖。”吴念坐在地毯上笑,示意她小点声音,小吃就站在门口。浅谈间,何七的手机又响了,她依旧立刻挂断了,脸色冷了些,连眼里都带了少许的怒气。“你总是替我解围,我倒帮不了你什么。”吴念低声说。“别这么想,我难得有个朋友,你不避着我,我就很知足了。”两个人的话语沉重了许多,似是都有诸多无奈,彼此理解间多了些相互慰藉。何七走后没回家,又去找了周礼,把身上那点烦躁全撒给了他,毫不客气。“说完了?说完滚蛋!”周礼从不惯她。“吴念说了,十几岁遇到的人,自然走不到最后!你最好把这句话裱起来挂在床头,一天默念八百遍,少打她的主意,渣男!”“下午我就裱起来,给谢渊送过去。”周礼冷语呛她。何七说不过他,眼眶渐湿,委屈地撇起嘴巴,作势就要给吴念打电话告状,被周礼抢走了手机,两个人的谈话才算是平静下来。“谢渊也是为了你好,你少折腾他。”何七没接话,眼泪慢慢落了下来,身上那股飒劲刹那间散的彻底。,!“十几岁遇到的人,能不能走到最后,全凭心意,你是怀疑谢渊还是怀疑自己?”他明白,吴念这句话让何七慌了神,不然也不会来找他发泄情绪,他能做的,也只不过是寥寥数语,毕竟都是话中人,谁也不比谁好一些。吴念回到学校后收到了周礼的微信,他说“别背叛我。”很陌生一个词,“背叛!”当时的她并不懂其中的含义。返校以来,她明显地察觉出自己不对劲,以前她也敏感,但没有这般庸人自扰,可现在,什么都不对了。尤其是在深夜里,那少许的焦躁总会在最后一刻转化成牵挂。她看似能够隐忍一切,却又会在某个瞬间被自身的冷漠所反噬。这种细微的情绪拉扯在消耗她,扰人的思绪绵延不断。何七曾说找人给她看病,吴念想了想,或许她是真的病了。算不上酗酒,可是去静吧的次数更勤了,独身坐在昏暗的角落里,忧郁且失神,这对异性而言,无疑是最大的诱惑。“妹妹,一个人喝酒?”面前的男人并不难看,微微笑着,手里晃着自己的酒杯。吴念没回话,将烟放进嘴里,缓缓吸了一口,眼神稳稳地打量起他。“我最近来这里玩,总能看到你,算不算缘分?”有些俗套的话语。音乐让人很舒适,吴念并不想开口,指腹顶住额头算是拒绝。那男人轻声笑了笑,拉了一个凳子坐在对面,不再言语,试探间莫名多了些分寸,两个人相对而坐更像是拼桌。一首歌唱罢,台下的人鼓起掌来,面前的男人也点了一支烟,又将桌面上的烟灰缸往自己手边拉了拉。没有多余的话,吴念却不再碰酒杯,收了自己的烟盒和火机思考着自己何时离开。有一种人会在夜晚犒劳自己,他们体面地享受着每一次艳遇,也淡然地接受拒绝。我想和你睡觉,前提是征求你的同意,这种人比流氓好很多,甚至称得上有某种‘职业素养’。那男人抽完一根烟,起身将凳子放回原位后离开,离开前多看了吴念一眼,似乎有些可惜。返校的路上,吴念坐在出租车后排,开车的师傅自说自话。“我接过你们学校里的学生,有几个是上夜场班,让人拉拉手摸摸腿比我们赚的都多。”粗狂的笑声带着赤裸裸的调戏,这么晚从酒吧里出来的女孩子,有几个是清白的。吴念第一次感受到了莫名的恶意和肮脏,无论你如何,只要你如何,你就是如何16块8毛的车费,师傅要了17块,并递给吴念一张自己的名片,说“有需要可以联系我”她能理解,毕竟这个世界是双面的,肮脏有多不堪,善意就有多美好。睡前,吴念将电脑抱上了床,手心里的u盘被握到发烫,脑海混沌,像被无数丝线缠住,她从不知这个东西何时成了瘾,比起味道,她更依赖于熟悉的声音,而此刻,她需要那个声音。她有时也会生起一丝恨意,吴世明莫不是已经投胎转世?为何再也不来她的梦里,除了那些视频,她再也见不到他。熟悉的客厅,熟悉的卧室,熟悉的脸,熟悉的声音,她像是在看一部电影,里面哭喊时她会害怕发抖,和谐相处时又会莫名心安,她一遍又一遍地撑过无数次恐惧,只为求得那片刻安稳,像是他还在,她的家还在。:()年少时的一笔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