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底,他还是有些后悔了,后悔没将黎年与江毓夏从天衍宗接走,他抬手抚了抚门框。微微阖上眼帘,似是在休息。一座古老宅院之中。布满苔藓的青石小径蜿蜒曲折,穿过一片翠绿的竹林,通向那座潮湿阴凉的内院。伸手推开院门,迈脚踏入,红色的裙摆扬起又落下,绕过厅堂,窗棂露出的一丝光也遮挡掉。光线一下子便暗了下来,角落里潮湿又逼厌,只有圆滑的石洞里露出反射的些许幽光。轻微的脚步声响起,一排乌压压的蝙蝠被惊动,掠过头顶,直直往洞内石床而去。狭窄阴暗,落叶与积水在这里腐烂,青灰的阑干与墙壁,一切都笼罩在阴暗之下。“哗啦——”一阵锁链声划过地面,玄铁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很是突兀。一个四肢着地,浑身脏污的老人,在冰凉的腐烂的地面爬动,周身散发着一股令人作呕的气味。“你已经许久没来了。”声音沙哑,像是滚了粗粝的沙子,语调诡异。很难想象,昔日高高在上的,掌握所有人生死的元家家主元高卓,会变成眼前这副模样。那抹红色裙摆随着女人的脚步漾起,而后停在老人不远处。“女儿,许久不见,元家可还好?”元高卓倒是不怎么在意眼前人的态度,满头野草般的乱发和乱蓬蓬的胡须半掩着模糊的面孔。他兀自说着。老人粗哑的声音,如同一条细蛇从回忆的残骸中悄然游出,湿滑阴冷,钻进人心底最腐烂的伤口。蓦的,过往一切不堪的,痛苦的,绝望的记忆喷涌而出。元梁珏眼底没有一丝温度,指尖微动,穿过老人四肢的锁链缓缓收紧,发出轻微响动。“唔……啊——”疼痛从四肢蔓延开来,似是受不住那剧烈的疼痛,老人发出不堪忍受的声音。干涸的,发着恶臭的血液浸湿了锁链,滴滴嗒嗒而下。“好受吗?”元梁珏漠然的看着这一幕,血色自她眸底漫开。元高卓鹰隼般锐利的目光从发间射出,眼底闪烁着近乎疯狂又麻木的光芒。两人的眉眼是那么的相似,身上流着相同的血液,是他倾尽全力培养出的,合格的下一任家主。“呵!哈哈——”元高卓仰天长笑,十几年来的关押,日日折磨,并没有削去他一点疯狂的野心,反而是越发汹涌。“梁珏,你是我养出来的,怎么就没能学好我的精髓呢?明明能成为主宰者,却偏偏要败在那点仁慈上。”“不值得,不值得啊!”他低声喃喃着,宛若从地狱爬出的恶鬼。元梁珏这些话早已听得厌倦,十几年来这是她第三次踏入这里,听到的话却从未改变过。她嘴角勾着一抹近似癫狂的弧度,锁链还在收紧,血液滴滴嗒嗒的坠落。双眸是和老人如出一辙的瞳色,一双可预知未来,洞察天机的神瞳。可偏偏是这,让元高卓滋生了阴暗的想法,窥见一丝未来,便试图掌握天机,凌驾于天道之上。“怎么,这可是你一手促成的,如今怎的又不满意了?”她嗤笑道元高卓目光阴沉,干枯得只剩指骨的手捏紧,像是在说教不听话的孩子。“女儿,你实在太不懂事了,和黎时章在一起,你们孕育出的后代会是最高贵、最上等的血脉。”元梁珏眸子瞬间瞪大,声音陡然变得尖利刺耳,像是唤醒了她最不堪的记忆。“够了,够了!”“你为了一己之私,做出的荒谬事,强逼我与黎时章结合,众目睽睽之下,你有将我当人看吗?”元高卓不赞同的摇了摇头,无视了眼前人的崩溃绝望,“元家,传统向来如此。”“那是为了保证血脉的纯正,我与你母亲亦是如此,为何到了你这里便不行?”元梁珏闭了闭眼,将心中万千思绪敛下,元家那些可笑的、荒唐的、枯朽的所谓传统。历代元家家主的道侣,只是一个生育工具,毫无尊严,淹没在这可悲又可笑的规矩之下。沉重的枷锁,冠冕堂皇的矩制,究竟害了多少人。“你听着,元家迟早有一天,我会亲手摧毁,我要让它消失。”元梁珏忽的笑了,眼里悲凉仓皇,只剩下最后的一个执念,支撑着她。元高卓闻言,枯瘦沾满血污的手剧烈挣扎起来,打量她半晌后,“元初年找到了吧?你毁掉元家,也改变不了这一切。”此话一出,元梁珏浑身一震,心里再次涌上一阵恐惧,眼前的人仿佛是个魔鬼一般。明明被困在这里十几年,却毫无阻隔,外面的事似乎都一清二楚。“无妨,留你至今,就是要你亲眼看着,昔日你在乎的,为此不择手段的元家如何覆灭。”元梁珏强敛心神,抛下这一句话后,将洞内的机制打开,而后一步步离开了阴暗的石洞。身后传来嘶哑痛苦的声音,日日夜夜,十几年如一日,从未停止过。出了那宅院后,元梁珏静静站了片刻,低垂的眸子不知在想些什么。不远处快步走来一人,林苑调整了一下急促的呼吸,而后恭敬道“主子,小主子的身份被有心之人传了出去,如今整个修真界的人已经知晓了,他们要小主子……同黎家主那般……”话还没说完,元梁珏眸中泛着寒意,周身空气仿佛被碾过,他嗤笑了一声。“十几年过去了,那些人还是那么道貌岸然,一点脸面也不顾,用的这一招。”她正要说些什么,忽的想起了元初年……不、应该说是黎年的身份,她神色微顿。林苑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主子的脸色,脸上带着几分为难,“主子,太息真人表明,小主子不必回黎家,仍作为天衍宗亲传弟子。”元梁珏微怔,脑海里会想起十几年前女孩撕心裂肺的哭喊,那么绝望又无助。神色几经变换,终是敛下其中思绪,她说道“如此也好。”:()癫了!冰冷师尊爱上我,她逃他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