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全身发冷,仿似血液冻结,只感觉吐出最后一口热气,生机便要彻底消散了,已管不了太多,狠狠心,用牙咬开瓶口,一股脑全吞了下去。
要真是把自己给吃死了,也合该是她短命。
宋回涯闭着眼背靠树干小憩,生怕自己就此睡去,只片刻又竭力起身。不辨方向,顺着山形的坡度朝前踱步。
风雨凄迷,好似无边无际的刀光剑影。
行人拖着支离的病骨,如浮云吹散,缓缓融入山岩林莽交叠间的明暗。
苍凉远景中,依稀可见一座破旧小庙立在荒芜冷落的山腰。
不知过了多久,雨声渐疏。
布满青苔的小路上飞奔来一个矮小身影,避开刺人的分枝乱丛,在台阶前被重重拌了一脚。
面黄肌瘦的小乞丐高声痛呼,回过头看,才发现往日常走的道上,无端多躺了个人。
她捂着膝盖过去瞅了眼,见对方动也不动,想起今日连番不顺心的事,气得破口大骂:“狗东西,敢挡我的路!”
小乞丐囫囵抹去脸上的雨水,蹲下身,伸长了手臂去试地上那人的鼻息。
想是天气太冷,那点渺茫的气息已微不可查,她又小心翼翼拿手背碰了碰对方的脸,只觉冷得像是死人的体温。
见到个曝尸荒野的江湖客,这孩子小小年纪竟不害怕,反大着胆子上前踢了那人一脚,掐着嗓子,学起先前那名客栈伙计的腔调,尖声道:“瞧你这个短命的腌臜泼皮,见了姑奶奶还敢躺着装死?信不信我一脚踢死你?”
她两手叉腰,活灵活现地模仿:“碍人眼的东西,专往贵人脚底下钻,狗都晓得摇尾巴识眼色,你这晦气的赔钱货还净做些叫人不讨喜的事。还不快滚?!”
发泄完心中恶气,小乞丐冷得打了几个喷嚏。她瞪了眼地上尸体,撇着嘴说出最后一句:“晦气!”
话音刚落,地上那死人忽然抬起一只手,扼住她的脚踝。
小乞丐登时被吓得心脏骤停,魂飞出三尺高,本能地跪下磕头,大声告饶:“大侠,英雄!不是我杀的你,做人做鬼都别来找我报仇啊!”
地上的“死人”闭着双眼,出气没有进气多,刀伤纵横的手背上,骨节根根外突,掐得她生疼。
小乞儿哀声求了几句,见对方没有回应,打着哆嗦,使劲去掰对方的手指。
偏偏这人半只脚都迈进棺材了,抓着她的手却坚硬如冷铁,撼动不了半分。小乞丐甚至以为自己是真碰着个什么孤魂野鬼,胆战心惊地与她商量:“女侠,您要是没死,我就带您进庙,再给您请个大夫,成不成?您千万别拉着我上路,我这人讨厌得很,别人多看一眼都觉得恶心!我们可说好了啊!”
小乞丐胡言乱语了一通,忍着恐惧,半拉半拽的,真将伤者一路拖进了庙里。
待避开这场透骨的寒雨,剑客的手立即滑落下去,可见仅剩一丝残存的意识,在勉力坚持。
小乞丐撒腿逃开丈远,一屁股坐到地上,半晌没敢动作。
漏窗外光线渐明,遮天蔽日的乌云缓慢散去,冷风仍在反复拍打,从空隙里不断灌入。
小乞丐镇定些许,过去顶住门,又用干草将没那什么用的窗子给堵上。
一身湿衣挂在皮肤上,冷得像要结霜,小孩抱着手臂跑了两圈,实在忍受不住,从屋子角落搬出几根柴火,堆到一起,撅着屁股费劲地生火。
“这是我的屋,你知道吗?”小孩粗声粗气地喊道,“这是我捡的柴。你烘我烧的火,赚到了,以后得还我,知道了吗?”
火星飞溅开。纷纷扬扬好似屋外将停的雨点。
小乞丐止了话声,脱掉外层的衣服,铺在地上。即便缩成一团贴得极尽,也感受不到多少热意,恨不能直接钻进火里去。
手边的干柴很快就要烧尽,室内的阴冷没被驱散半分。小乞丐将发木的视线从飘摇火光上移开,挪动了下屁股,拿起细木棍,蹑手蹑脚朝伤者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