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的字原是写得极好的,可这三年里似乎不怎样过动笔似的,此时握来竟有了几分生疏。不过,到底底子是在的。回京不过才两月有余,便已恢复大半。这会子怎么想起练大字来了?
想问,却只敢在心底说话。
猜到小丫头沉默的原由,希颜搁笔在架。坐至圈椅内,示意饮兰坐到一边的圆凳上。
“弘晳对你,似乎并不十分上心。”这事说起来虽难堪,可到底不和她讲明白是不行的。
饮兰点头,微有沉默。不过想想姑姑的性子,便直话直说了:“姑姑,饮兰有些不知道要怎么办?皇上当初虽说了是要……可终究没有明面上下旨。饮兰上无高堂,下无兄弟。太子爷就算是倾危,以皇上对世子的疼爱来看,弘晳应该是受不了许多牵累的。顶多尊位无望而已!可即便那样,饮兰也……”
“你觉得你配不上他,是不是?”
很好猜的事实,却似乎刺痛了饮兰的心软。纤指紧握,再不说话了。
对于这样的心结,希颜早已料到。所以,语气放温:“还记得我曾经和你说过的话吗?若女子征服男人,要靠的是出身血统才气容貌这些表相上的东西,那么世间便再无孽债了。”依父母之言,门相户对即可。何来的千古传说,爱恋横缠。真爱,从来是不分那些的。
饮兰抬头,好笑的看了一眼姑姑:“您早知道饮兰会这样想,所以便故意放了那些书在饮兰屋里。对吗?”闺阁女儿,纵使满蒙,也不可能在贵女的屋子里发现什么《会真记》《莺莺传》之类的‘淫书’吧?可偏偏饮兰的屋里从来不缺那样的稀罕东西。初时不敢看,可看多了以后……“不过是痴想。姑姑,女子总是受屈的。”再是真爱又如何?功名利禄面前,点滴情爱半点留恋全无。
对于这一点,风萨倒不反对。
不过:“你只看到这一点?”
嗯?
饮兰不解抬头,只见风萨姑姑已然起身,慢步行到了筝床之前。然后,轻拨筋弦,浅调慢出倒也罢了,姑姑居然轻吟浅唱起来了。
恰少年、凭三尺长剑、心无所系傲云天。
御千山、不畏征途险、却难了人心乱。
幽幽翠峰何时梦还,
一爱至斯尽付笑谈。
总参不透天道非剑,
是耶非耶冷雨打丝弦。
懵懂不知摘星事,直到流萤舞成眠。 鸢尾花
开何如旧颜。
引弓落月酬离别,潇潇故人心已倦。下个故事回到。
经流年、梦回曲水边、看烟花绽出月圆。
别亦难、怎奈良宵短、徒留孤灯一盏。
悠悠琴声指伤弦断,
一生怅惘为谁而弹。
几段唏嘘几世悲欢,
可笑我命由我不由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