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海善重重的在阶下叩了三记响头。虽帐内地板上铺了厚厚的软毯地毯,但到底那样的重,重到额头之际微显红记。
那、是他的决心!
好半晌,帐内静寂无言。
康熙低头想他的心事,罗布则紧紧的盯着海善,先是呆怔,然后终是明了,到最后,笑了。拍拍海善的肩膀:“我们蒙古人有规矩:女儿出嫁,阿爹要备下金弓。额克里姨丈原是给风萨准备的,可让我和额亦都闹气弄毁了。可到底东西是在的,上面虽有罗布的名字,但并不算真正的全废。回京等着,我会让弄到让你绝对满意。”不搭不粘的事,可海善知道这次的大舅哥是真的了。
除此之外,罗布反手卸下了腰间的一把匕首,左手握柄右手执刃,横在海善的面前。
海善没有料到这一层,不过这可是蒙古人至上的友好。看看身上,因事出突然,没有什么与那只匕首称得上对等的物件,只有荷包内终年带在身上的一只琉璃花押章,是额娘的遗物。
“皇天在上,厚土在下。今日,我博尔济吉特罗布与爱新觉罗氏海善结为安答。此生相扶相持、永不言弃。若有背誓,人神共鉴。”
蒙古人结安答的方式最为直接,也最简单。不必摆台香案,不必三媒六证,只需要把当时身上最贵重要紧的物件送给对方,冲天地神地三叩首即可。简单,却十足的真诚。
罗布一生只结过额亦都一个安答,可今天,罗布结了第二个。妹夫是妹夫,安答是安答,从今以后,就真真正正的是一家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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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得金帐后,罗布拉了海善到科尔沁围营里自己的的帐中喝酒。
这几天给十四喝的是罗布自酿的红葡萄酒,可今天招待海善用的是:“老毛子那里弄来的白兰地,你尝尝味道如何?”只有一瓶了,绝对是罗布的私家珍藏。
面对如此友善的招待,海善自然是不会推却。接过罗布递来的酒杯,西洋人习用的玻璃高脚杯里,三四块冰凌,再加上这浅碧色的洋酒。放到鼻下微闻,确实是香。浅尝一口,入口微酸淡涩,可酒汁滑过舌道进入喉咙前却是有一股清香泛了上来,回味悠长,风味独特。
喝完一口,摇摇酒杯时,就见罗布有些发怔的看自己:“怎么了?”
没怎么,只是海善喝起洋酒来的架式实在是让罗布有些看着咯应。不过思及曾经送给希颜的那些个洋酒,再想海善和希颜的关系,也就不奇怪了。下酒自然不能无菜,现烤的羊腿牛排,罗布使刀叉使得顺手,海善瞧过几眼就使得有些模样了。
罗布看着好笑,很想问一下这位的iq值有多高。可那种事情说出来,这位僖敏世子再聪明怕也是会一头雾水的。更何况:“你真不想要孩子?”看得出来海善对希颜很是喜爱,爱得差不多快将入魔。那样的喜爱怎么可能不想要爱情的结晶?尤其海善的膝
下并不丰厚。只有一子,太单薄了。
“我当然是想要的。不过……”摇摇酒杯,海善笑得有些苦、更有些无奈:“她过不了那一关!那种事,我是不能逼的,逼了也没用的。”如果有用,那么以风萨素来的果决,这十几日早该有定论。可是……没有,就说明那是她的死结。海善自己也有死结,所以他非常明白那种地方是不能一碰再碰的。这次若非必要,海善也不会兵行险招。不过幸好,她并没有想过要离开自己。
想到此处微微一笑,抬头看罗布:“你依然有怀疑,是不是?”怀疑海善这招到底有多少重计划?以退为进,感动风萨,然后鲸吞蚕食?一步一步瓦解掉风萨的心房,最终得到他想要的孩子和风萨所有的情绪,是不是?
和聪明人直接说话就是爽快。
罗布挑眉:“你敢说没有?”缺几个环节可能是有的,但到底目的如何?罗布也是男人,他知道男人的想法,一个女人再爱你,不曾有过你的子嗣终是欠缺的。而且什么可以证明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真心最爱?那就是子嗣。母凭子贵、子凭母贵虽然不脱利用的成份,可在情理上却也最是讲得通的情由。爱屋久乌,很多事情皆因此而来。
海善?
算了,不说这个也许根本没有答案的问题。
只讲眼下便好:“恪靖的那码子事我不想让老康去说,你去和她讲个明白。身份地位等等弄好了,我自然是会皆尽全力的配合。可是到底假戏不过只是假戏罢了。”若在这一年中,恪靖或者荣宪,尤其是荣宪还不安份的话,那么:“惹不起,我躲得起。”
“总之一句话,你是非真爱不娶的是不是?打一辈子光棍也无所谓?”海善在得到罗布的默认后,有些好笑。
“曾经我劝过自己,认真的男人都是傻子!”
“可如今,你傻得很高兴。是不是?”既知真味,那么便不会为难真情!这是海善曾经的感慨,亦是他如今的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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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科尔沁大札萨克会盟。右中旗胜出!只是罗布也不是一点好处没得上。康熙将其“暗恋”已久的罪女、已故摄政王多尔衮的唯一外孙女影澜格格赏给了罗布。因其女为罪臣之后,所以也不会有任何正式的赐婚礼。但是康熙赐下的丰厚嫁妆还是表明了他的立场,此来所有的随行阿哥都到营外相送更是说明皇族对于这位一直不允许明面上出现的格格,还是十分重视的。
罗布到底是从哪儿和这位格格遇到,从尔一往情深的?怪不得这人一直不肯娶妻,原来是这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