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知道洛银不会被诸恶池困住,而是甘心留在重明山谷时,他便在九州各地留了个心眼,放出去的人归来说那些修道界的后生正在九州设下各种奇特阵角,故而墨安前去看了一眼。便是五百多年前,修道界鼎盛,人才济济之时,墨安也是众人昂首仰望难以匹敌的对象,又怎么看不穿洛银设下的计谋?他不过是顺势而为,迎着洛银设的局,为自己谋一条生路,也可以借机除掉洛银,永绝后患。诛仙阵,便是他这个做师父的,送给好徒儿最后一份礼。谢屿川的心口砰砰、砰砰地狂跳着,视线越发模糊,呼吸也越发困难了起来,那些墨安对洛银生出的恶意,与他本身对为洛银的爱意,在他的身体里几乎化成了实质,互相争斗、互相纠缠、想要夺取这具身躯的主导权。谢屿川张了张嘴,紧紧地抓着洛银的手臂:“离开这里。”他抬眸看向洛银,眼泪似血般从眼角滑落,这一眼叫洛银心惊。“屿川!你哪里痛?”洛银颤抖着双手擦去他眼角的血泪,手捧着青年消瘦的脸,掌心汇聚的灵力不断往他的身体里灌入。可洛银的灵力只要释放出来,便会被锁灵阵吸走,能落在谢屿川身上的少之又少,那一点灵力正缓慢地愈合他背上的伤。谢屿川不断摇头,他不要洛银治愈他,他不要洛银浪费灵力,待在这所笼子里!“离开,快离开!”谢屿川哑着声音道:“这是墨安给你设的局,若能走,便快走!”洛银又何尝不知,她已经中计。只是她的双腿犹如生根,牢牢地扎在地面,洛银在这个时候才感受到灵力几乎尽失究竟是怎样的无力感。谢屿川用力地推开她,他想将洛银推出金笼。“是我……都怪我!”谢屿川从未有过这样痛恨自己的时刻:“若不是我将你引入大殿,若不是我打了这所金笼,便不会有这些事发生了。”洛银摇头:“不怪你,屿川,你别自责。”谢屿川根本无法听进她的话,他将一切过错全都背在了自己身上。错了,从一开始就错了。“是我没能察觉到墨安的野心,是我化成了他手中的一枚棋子,是我替她关住了你,蒙蔽了你!是我、是我亲手设下了诛仙阵,若我能早一点察觉,便不会害你入如此险境……姐姐,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谢屿川跪在了她面前。洛银扶着他,她看着他身体里沸腾的妖气,那些妖气几乎要撕碎他,这些日子谢屿川饱受折磨,他便没有真正的清醒过。再看向周围肆意燃烧的大火,雷霆顺着火光落在了金笼之中,沿着缚灵阵传到了她的身上,那雷电之力将洛银击得浑身发颤,就好像回到了她当初历劫之时。“不是你的错。”洛银忍着疼痛,她透过情绪崩溃的谢屿川,看向了他身后的电光,抬手便将那道雷电引入了自己的身体里,护住了他。喉间涌上一口腥甜,洛银生生将那口血吞了回去。真不愧是诛仙阵,恐怕便是当世神仙在场,也难以承受这般如天劫的雷霆。“不是你的错,屿川。”洛银不想与谢屿川追溯,到底是他们哪一步走错了,若真要追究,那她在谢屿川的身体里见到墨安,相信墨安的话,被他一步步引入局中,更是错得离谱了。这一切好似结局注定了。注定她没有那般过人的聪明才智,注定她不是那个能拯救苍生的英雄,她仍不过是当年只知死读书,埋头练灵练气,毫无城府的洛银。唯一不同的是,彼时她心无牵挂,对自己的生死也不在意。渡劫成功与否,洛银也不曾在乎过。生无乐趣,死也不可怕。现在却不是了。她看向眼前的青年,还依稀可见他唇红齿白,桃花眼眼尾上扬,一身少侠玄衣的模样,可那少年毕竟只存于她的记忆中了,诸多推手,将谢屿川磨成了如今这般可怜的模样。洛银痛恨自己无能。如若注定了她的结局无非一个死,她便不该在最后这两个月与谢屿川冷漠相对的。“一定有解的,姐姐,这阵法一定可解!或者,或者你拿我做垫,我用身体挡住雷劫,你快逃出去吧。”谢屿川慌乱地从地面爬起,他转身昂首看向天空中翻滚的黑云,那云似是一条巨大的黑龙,龙身盘桓,遮蔽了整片重明山谷的上空。百里内的山野一片焦黑,皆是雷霆后的废墟,山间生灵,那些妖,恐怕也死的死,伤的伤,竟无一人能靠近这雷霆怒吼的旋涡。树往西枝,鸟于北飞,龙云再现。哪有什么妖界攻入人界的最佳时机,不过是墨安早早便料想到的阴谋,引两界仇怨,成就他的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