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焰、滚滚的血水、还有那些原本有机会逃出,却被迫留下来的妖族或修道士,他们被墨安的阵法困在原地,只能等待忍受身体被火焰烧光、烧干。“为什么?师父!!!”安长风崩溃地丢下了手中长剑,所有人都看见了真相,所有人都知道,墨安并不打算放过今日见证他所行一切的任何人,以免后患。为了什么呢?自是身处高位却不得登仙飞升的不甘,自是不满现状企图征服世间万物的野心。这些都是,凡俗欲望之一。谢屿川听到了许多修道士的质问,看见那些人一股脑地冲上去恨不得将墨安大卸八块,谁也想不到备受修道界尊崇的仙道竟会生出心魔,他的执念偏激到不惜一切代价,也要获得能吞并两界的身份。那些身体留在阵法结界之外的人,魂魄却被封锁于天光之境中,无人能够挣脱。最终浮游于结界之外混沌的灵魂附身于仅存的几具身体,被后来前往灵州雪山的门下弟子带走,饶是他们捡回了一条命,神魂也大受折损,不是自己的身躯,没有灵力支撑,当时火海中混乱的记忆,只让他们记得一件事。“阴谋,都是阴谋!”不久之后,身死魂灭。人界流传下来的真相,是妖族的阴谋残害了鼎盛的修道界,让这五百年来修道界一蹶不振,越来越衰败、没落。明瑕是如何逃脱的?谢屿川记不得了。他只记得阿赦以最后的妖力扑灭了大火,让处于火光中心,还来不及被火舌舔上的谢屿川保住了性命,他的身体里沸腾,滚烫的力量像是有一团火焰沿着四肢百骸燃烧,从里到外占据着他,侵蚀着他。谢屿川需要将这热度冷却,便本能地往雪山方向奔去,他的体力越来越差,胸口憋闷得几乎窒息,他没能跑上雪山,扑倒在雪山下,光滑的石壁上再没有神女图,大雨连着大火之后的雪山下化作一片焦土。黑色的灰屑与纷飞的大雪交错飘零,谢屿川嗅到了带着寒意的梅花香,幼犬一般的身体几乎与白雪融为一体,他的眼皮越来越沉,身体也越来越累。好像有一只手在轻轻拂过他的头顶,冰凉的手指划过他的脸颊,银临般的笑声让他以最后的力量看向那只手的主人,那是一张……与他记忆中,雪山壁上一模一样的脸,目色温柔,天灵上飘着一团柔光,金色的蝴蝶扇动翅膀,扫过谢屿川的眼,他便彻底陷入了黑暗之中。当时的那只手,好像又一次扫过他的眉眼,指腹柔软却很凉,将他体内几乎要喷涌而出的热意压制,每一次触碰,都让谢屿川的呼吸更深。那团燃烧的热意急需冰雪冷却,在那只手离开他时,他焦急地抓住对方,迫切地想要睁开眼睛,看见对方。他知道那是谁。是洛银。一直都是洛银。当年在雪山下的是她,几百年后在雪山中睁开眼睛所见的,依旧是她。谢屿川找不回自己的声音,他想要叫对方的名字,可身体被困在原处,黑暗中什么也看不见,听不见,就连那一丝冷梅清香也要离他而去。他知道每每沉睡之后,都有会有股力量封锁他的五感,占据他的身体,将他困于黑暗,困在噩梦之中,那股力量是谁?心中震荡的声音,其实早就告诉了他答案。谢屿川想起来了,他想起了一切!想起那暴雨中腰背笔挺笑得猖狂的道士,想起他残忍冰冷的眼神漠视自己的同门一个个死去。他肆虐地用尽力量将一切生路堵死,也毫不在意自己身躯被众人化为灰烬,他好像说过什么,他说了……说了这是他一直以来想要完成的计划。从此修道界的能人异士,妖族的掌权者连带着他一起都死于这场外界无可知的灾难中,而他终有一天,会以另一个身份卷土重来,不单要有妖族的长寿,无数为他鞠躬尽瘁赴死的臣民,还要有天灵地宝物资丰沃的人界至高无上的地位。那尖利的笑声一直环绕在灵州雪山下,而此刻环绕在谢屿川的心中。他不能被黑暗吞噬,他不能任由自己被他人操控,不能永远被动地留在噩梦中。他要醒来!他要见到洛银!他要告诉她真相!他记起来了,全部都记起来了!谢屿川挣扎着用尽办法去撕裂那片将他包裹的黑暗,妖族从未背叛过人,是人心不足,是人背叛了他们本身。谢屿川的手指紧紧地抓着身下被褥,憋闷到呼吸凌乱,脸色泛红,他身上的妖斑尽显,身体里的妖气也越来越不受控制,浓浓的妖气如一股股黑烟般顺着金笼攀上,藤蔓似的把周围一切气息摈除,化作自己舒适且熟悉的环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