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花儿像是拥有生命,顺着地面攀爬,一直跟在花妖的身后。小妖中年龄最大的便是之前十二岁左右吹蒲公英的少年,最小的走路还需人搀扶,跌跌撞撞被人围在中央,一双眼好奇地往周围打量,便是开口也说不出完整的句子。花妖道:“今日我们来看书,多学一学人界的话。”妖族普遍不会人界的语言,所以妖族大势压境时,修道界与他们鲜少沟通,都是兵戎相见得多。这群小妖中不乏族里长辈懂人语的,在妖界便学过一些,他们高兴地围绕在花妖身边,一群身影一齐涌入了书楼内,洛银紧随其后,看见了满室书卷,也嗅到了空中扑面而来的古朴木息。花妖选了一本最简单的书,饶是如此里面也有许多字是这些小妖看不懂的,洛银没去管他们,反正他们也看不见她,不如互不打扰,各自学习。花妖的声音轻柔,她让这些小妖要学会对书本敬畏,不可随意抛折古籍,书籍也要一个个传阅下去。她就像是众多孩童中的教书先生,对待稚童问出的一个个荒唐问题也有耐心一一解答。直到有个小孩儿问她:“晓,我们占领了人界,人界便成为妖的领土,应当人学妖语,为何我们还要学人话?”晓是那花妖的名,妖族之人大多只有名无姓,唯有一些多年前传下的首领后裔才会跟着先辈继承姓氏。洛银正在书架后翻看一本灵力阵的图绘,对于孩童的疑问她本不在意,却不曾想听到了叫人颇为意外的回答。“今日他人之伤,未必不会成为来日你我之祸,若两界能和平相处最好不过,将来要是有机会,自由沟通便是搭建和谐之桥的一块基石。”花妖说完这话,周围小孩儿都陷入了沉默,洛银也将视线短暂离开了手中书籍。妖对人,是抱有善意的吗?如若后世知道他们脚下所踩的这片领土是强势夺取的,会觉得自豪或是惭愧?不论因何理由,侵略从一开始便是过错的那方,但站在妖族的角度去想,他们自己的地界难以生存,妖族以身肉哺民,若非万不得已,也不会抢占他人领地。这些小妖来到幸州体会到了过去在妖界从未感受过的阳光,呼吸的气息也是前所未有的干净清澈,这些都是他们不曾拥有过的。其中有一名小妖在闲谈中提及了谢屿川,他说他们当感谢霖殿下。因为霖殿下降生时,妖界下了几百年难得一遇的甘霖雨水,故而当时的妖王阿赦给他起名为“霖”,是为雨露之意。而多年后的今日,也是谢屿川带领他们来到了人界,过上了他们的先辈不敢去想的幸福生活。洛银闻言,只觉得心中闷堵,难受至极。这些本应该在五百多年前就结束的,五百多年前,妖界和人界结契,若无墨安仙道以自私破坏了两界持续多年的和平,或许绝大部分的妖,便已入人界,共享阳光与美食,而他们修道界有了妖界的灵石异宝,于修炼上也必大有精进。谢屿川没有真的杀了重明仙派的众人,而是将俘虏的修道士都关押在了万窟洞天里,是不是也在等人界和妖界化干戈为玉帛的那一天?洛银隐隐觉得,或许她也可以成为人界与妖界搭起的那座桥梁下的基石,只要她破解了如今局面,人妖两界,未必没有更好的明天。回去诛恶池上的大殿路上,洛银的脑海中不断徘徊着花妖的话,从某些方面而言,妖相较于人单纯许多,他们不以先辈仇怨捆绑妖族后裔的未来,即便,他们的心中亦有未化解的敌视与恨。回到大殿,洛银的魂魄归于体内,她从软床上坐起,正是傍晚,夕阳透过窗棂照入了金笼中,洛银将今日在书楼里看见的灵力阵又于脑海中融合了一遍。她找不到可以将天光之境移花接木的阵法,灵光一闪,起了个新的念头。洛银想她能在人界创造天光之境,复刻天光之境的灵力阵,怎就不能根据古法,创造一个移花接木的灵力阵,古来有之的灵力阵无法破解如今僵局,她便要置之死地而后生,打破眼下死局,自己开辟一条新的道路行走。灵阵移引。她要在灵州和辛州间,设定多个阵角,将阵法扩至整个九州,把灵州雪山下的天光之境也化作阵角之一,再将诛恶池设为阵角之一,运用移形阵,以改变阵型将阵法中的多个阵角灵力打乱,便可在天光之境出现时,把天光之境的异象调至诛恶池上的锁灵阵中。这个想法是洛银在重明仙派移形阵上闪过的灵感,移形阵的设立,是为了给阵中的人一条逃生的机会,生死二门调换,便可转危为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