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人说,是胡公子染上了赌瘾,将胡家半边家产全都输了出去,连老宅的房契地契也一并搭进去了。”“我听的却不是这般,我记得有人说来讨债的是个年轻女子,是不是那女子狐媚,勾得胡公子主动送出老宅与银钱?胡老爷口不能言,据说也是胡夫人吃醋给打的!”“我二外甥就在烈州仙派,他们说的不是你们传的那些,他们说是胡家得罪了一个了不得的人物,以至于当天修梧长老在场也不敢偏帮!究竟是何人这般厉害?”“你们难道没看见近来胡家三口带着胡家几代侍奉的老人一同去综山上除草修坟了吗?难不成真得罪了什么人?报应掉在头上了?那综山上埋的是谁家祖上?”蹲在角落捧着一碗热豆花,听了半晌闲谈的男人终于没忍住插了句嘴,笑呵呵道:“洛家。”“洛家?什么洛家?”几位妇人一同朝对方看去,却见那是个三十左右面容斯文的男人,不像是走街串巷打听消息之辈,不禁怀疑他所说消息的可信度。喝完豆花的宁玉放下碗勺,指了指碧蓝飘雪的天空道:“往上推一推咯,究竟是哪个洛家?”言罢,他起身不再陪蹲,伸了个懒腰往洛家老宅方向而去,本一派轻松惬意,没想到转角处遇上了不愿遇见的人。宁玉反应速度奇快,在见到烈州仙派衣袍一角后便立刻转身掉头钻入巷子里,只可惜路上行人不算太多,那人又恰好与之对上视线,对方不过眨眼的功夫便不见宁玉人影,立刻抛下伙伴寻来。“师伯!”年迈的老者如一缕青烟顺风飘至巷子口,只见窄窄的巷子里落了厚厚一层雪,雪上留下了一排来时的脚印,却没去时的痕迹。长袍拖地,迎风欻欻,鹅毛般的大雪四处纷飞,带着不知从哪儿飘来的梅花香味。站在客栈门前的一行人愣怔地望向老者背影,倒是修梧长老率先开口打破沉寂:“师叔,你看见谁了?”宪长老的长胡子随风飘摇,白发苍苍的老者瘦得几乎撑不起身上这件宽袍,他神色微凛,慢慢垂下眼眸,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道:“没,没谁。”在客栈门前一并等待他的除了烈州仙派的修梧长老和一干弟子之外,还有刚造访烈州仙派的灵州仙派掌门涂飞晔和与灵州弟子,唐风留守灵州。涂飞晔此番过来是因为文掌门的一封传信,信上提到了洛银回到了碧水城洛家,甚至与胡家发生了不小的摩擦,烈州担心有人冒充灵州仙派已故祖师奶奶的名号为非作歹,实际上也是对灵州的一种试探。如今修道界或许没人知道洛银的名号,可只要他们回去门派翻阅史卷便可查阅,九州史卷上都有记载过这位年仅十八便入登仙境的传奇女子。这几百年来修道界无人飞升,不排除五百多年前妖族阴谋,使得九州各派佼佼者一并命丧灵州雪山下的原因,即便后生不愿承认,可也看破无能的事实,将来的修道界若有洛银这险些一步成仙之人的指引,想必能踏上另一个高度。涂飞晔没有在信上说破洛银的身份,一来,他没见到洛银本人,二来,灵州仙派之事也无需向烈州仙派事事报备,此番他来,更多是想解决洛银的麻烦。若烈州仙派有人发难为难,他也好鼎力相助洛银。灵州仙派等人入住了碧水城的客栈内,洛银是晚间回到洛家老宅后听宁玉提起才知道的。白日她去了一趟综山,胡家人已经不在了。接连多日的大雪将综山彻底覆盖,只有一条上山的小道因为刚修葺,铺上了青石,蜿蜒而上。山间的杂草少了许多,只是不知来年雪融后能否长出一片花树。从洛银往山上走起,便能在左右偶尔瞧见一个可供人休息的平台,上山道路还是改了方向,几百年过去,她已经找不回当年上山祭祖的画面了。洛家祖陵整理得还算干净,周围杂草清除,地面空旷,白雪覆盖的坟冢前立了干净的石碑,一排排台阶似的往上延去,洛银看见了祖父的方亭。方亭重新修盖,似乎和过往没什么两样,站在亭内可以遮蔽风雪,还能看见远处一条长长的河流,洛河上可见船只,碧水城也一片生机勃勃。洛嫣的坟离她祖父不远,转身几十步便到了。胡家三人不敢随意迁动坟址,就地用琉璃给洛嫣的坟围了半边围栏,墓碑前还放了许多蜜饯瓜果,香炉里的香已经燃尽,白雪覆盖着香灰。洛银看了许久,心里没有太多起伏。她的情绪像是被笼罩在一个不见天日的笼子里,团成浑浊的一团,无法泄出,所以旁人看来,她神色淡淡,就像是对那些已经死去的亲人没有太深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