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沉,拥芳苑里,只有婉初的屋子还点着一盏灯。香杏趴在桌子上直冲盹儿,茯苓神色莫辨,半分困意也无,就坐在窗前看着门外。香杏困得厉害,看茯苓这样,打着哈欠道:“你今日是怎么了?怎么这么有精神?”茯苓扯出一个笑脸,含含糊糊的说:“香杏,咱们小姐还有多少月例银子?”香杏揉揉眼睛,歪着头想了片刻,才道:“剩的不多了。不过小姐总不会短了咱们的份例银子的。你放心吧。”茯苓勉强一笑,见香杏困的眼睛都要睁不开了,忙道:“香杏,不然你去睡吧。等小姐回来,我来服侍小姐歇息。”香杏确实困了,见茯苓这么说,便也不推脱。与茯苓商定好,明天夜里,由香杏来守夜,这才伸了个懒腰回耳房歇息去了。屋里只剩茯苓一人,她只愣愣的看着门外。脸上神色带着些许迷茫,不知在想些什么。过了一会儿,门外吱呀呀一声轻响,茯苓眼睛一亮,急急忙忙奔到门口。果真是婉初回来了。连茯苓自己都没发现,她见到九小姐婉初的那一瞬间,自己似乎感觉到轻松了不少。婉初见茯苓迎了上来,仔细看了她一眼,这才笑道:“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茯苓摇摇头:“小姐不回来,我实在担心。”茯苓接过婉初的披风,将婉初迎进屋,又赶紧倒了热茶,烧了火盆。婉初喝了口水,看着茯苓忙前忙后,轻轻道:“茯苓,辛苦你了。”茯苓正在铺床,头也没回,道:“这都是奴婢的分内之事,有什么辛苦的呢。”婉初垂下眼,软语道:“让你去到二姐姐那边送书,辛苦你了。”茯苓手下动作一顿,慢慢的站直了身子。她背对着婉初,声音有些闷闷的:“奴婢不辛苦”婉初微微叹了一声。看来茯苓还是有了心结。也许这就是茯苓特地等自己等到这么晚的原因了。也是。有些话,总是要说开的。“茯苓,你过来,咱们坐下说话。”茯苓听了这话,犹豫了一下,还是老老实实的坐在婉初对面。“画扇说了些什么?让你一回来便魂不守舍的?”听见婉初问话,茯苓咬了咬唇,心潮起伏,她实在不知道该从何说起。若说了这些,九小姐会不会觉得自己是个忘恩负义的人?会不会以为自己忘了自己姐姐的死,会不会以为自己是个见到钱就忘了一切的人?茯苓扭着手,一脸为难。婉初也不着急,静静的等着。这种事情,总是要让对方自己慢慢想通才是。有时候,逼的紧了,反而不美。好半天,茯苓才吞吞吐吐的说道:“画扇只说将来我们都是要跟着小姐一起出嫁的。又和我说了三姑奶奶的婚事。”婉初微微挑眉,有所顿悟。不愧是娴宁调教出来的人儿,说话也是这么一针见血。跟在小姐们身边的一等丫鬟,确实是会跟着小姐一起出嫁。她们其中有的会被抬成姨娘,有的便如同大太太身边的周妈妈一样,嫁给夫家的小厮,做了小姐身边的管事妈妈。但不管哪种结局,都要看自己跟着的这个小姐嫁的好不好。像茯苓,画扇这些一等丫鬟,虽然在下人里面是体面的,可她们也仍然没有自己选择的权力。无根之萍,随水飘荡。也难怪她们会为自己的将来忧心。婉初看向茯苓,轻声道:“茯苓。如果不考虑我,你想过什么样的日子呢?”茯苓愣了,她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在花房时,她只觉得日子毫无希望,这辈子都没法为姐姐报仇。机缘巧合之下,她认识了九小姐,还成了九小姐身边的一等丫鬟。她觉得,姐姐的仇,她也许有希望了。至于其他的,她从来都没有考虑过。可小姐还等着自己回话。茯苓脸色有些焦急,胸脯起伏,不知如何作答。突然,她想起婉初之前一直对她说的:“若是不知道怎么说,就说真话就好。”九小姐有颗玲珑心,水晶般的人儿,自己还不如就说真话。茯苓打定了主意,鼓足勇气,微红着脸,道:“我,我没有想过未来要过什么样的日子。我只知道,现在我只想给姐姐报仇。”婉初默然。茯苓见婉初不说话,心里紧张的很,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婉初,生怕婉初脸上露出不喜的神色来。婉初感受到茯苓的目光,心中一颤,微微有些愧疚之意:“没事,我只是没想到,原来是我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婉初歉然对茯苓道:“咱们的仇会报的。将来,你若是想好了,想要过什么样的日子,我一定会尽力帮你。”茯苓懵懵懂懂,却还是点了点头。末了,茯苓看向婉初,轻声问道:“小姐,那你将来想过什么样的日子?”婉初听了这话,看向窗外那一轮皎洁明月。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后面更精彩!她想要过什么样的日子?原本她和茯苓一样,入府就是想着要为同胞姐姐报仇。可进了姜府才发现,事情没有她想的那么简单。如今,她和娴宁几乎已经站到了对立面上。现在不说是报仇,就连让自己安安稳稳的待在姜府里,只怕也是艰难。她想要过什么样的日子?这话问的不对,应该问,她不想要过什么样的日子。这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日子,不好受。那种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命运掌握在他人手中的日子,不好受。婉初轻叹一口气,她知道她想要什么。她想要一个无人能够撼动的地位,要能够足够的安全。可眼下,想要爬到更高的位置上去,也许只能借助一门显赫的婚事。见婉初望着窗外出神,茯苓有些怯怯的道:“是不是画扇找我,让小姐心中不快了?”婉初回神,见茯苓小心翼翼的站着,像做错了事儿的孩子一般。婉初温柔一笑,摇摇头:“不,你做的很好。若是画扇想知道什么,只管照实说便是。”见婉初待自己如初,茯苓心头的大石头终于挪开了,整个人也松快不少。她从袖笼里掏出一个荷包,献宝一般交给婉初:“小姐您真神了,您走之后,真有人给咱们送银子了。”婉初颠了颠荷包,分量不轻。婉初狡黠一笑,语调轻快:“正好,娴宁是不缺银子的。若是画扇再送来银子,有多少咱们收多少。”真是瞌睡碰到递枕头的,娴宁正好解了婉初的燃眉之急。这种结果,若是让娴宁知道,不知她该如何作想。婉初微微一笑,有些期待后面娴宁的手段了。:()婉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