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树妖手中树枝连连搅动,土壤碎屑堆积到一旁,露出深入半米的小坑。中年男人崇敬而畏惧地瞧着茶树妖和他手中的树枝一眼,小心翼翼躲在顾雅身后,探头探脑地往小坑里看。小坑底部,埋着一根用红线缠着的白骨,白骨干干净净,没有半点肉挂着,像是清洗了很多遍,又染了色,才有这般仿若新骨的颜色。茶树妖和顾雅盯着这节小白骨,同时沉默。瞧在普通人眼里,这节白骨好似剧场道具,真正埋进地底多时的白骨,会氧化,会腐蚀,不会这般颜色纯正,完美得像是假的,是吓人的道具。但瞧在茶树妖和顾雅眼底,这节白骨,阴气凝骨,邪气滔天,不知在什么阴邪之地埋了多年,骨头上带着化不开的阴寒之意,又被施以同气连枝邪术,邪得满眼血红。茶树妖将树枝掰成两段,将白骨从坑里夹起来。中年男人和齐佩也学两人蹲在坑边,望着里边白骨,好奇地问:“这骨头是真的还是假的?是什么骨头?有点小啊。”中年男人伸出手比对比对,总觉得这骨头太小了,不像是人的骨头。“这是人骨。”茶树妖见中年男人伸手,微微一愣。这是父子连心?瞧见自己孩儿的骨头,忍不住生出怜惜,想要将它捧在掌心?茶树妖感念他一腔慈父心肠,用空着的那只手拍拍他的掌心,在上边施了一层妖力。中年男人不明所以,拍他手掌做什么?他望着茶树妖,满脸茫然。这位大师,有什么指教?他盯着茶树妖,等着被分派事。茶树妖见他这般‘求捧若渴’,从善如流地用树枝将白骨放到中年男人掌心,安慰他道:“只能让你捧一捧,它太阴寒了,你接触多了没好处。”中年男人僵在原处。救,救命。齐佩当即松开挽着中年男人的手,距离中年男人远一点。老张怎么回事,居然要看人骨,也不嫌晦气?顾雅将中年男人的一番举止瞧在眼底,也以为中年男子父子连心,不禁感慨道:“张先生对小儿真是一腔慈爱心肠。你这小儿若能感念你的心,也能瞑目了。”未出生的胎儿最易成恶鬼,但其实也最易感化,只要感受到父母的爱,他就有勇气下地府,再投胎。若是碰到狠毒父母,感受到的都是父母恶念,这种婴鬼就难超度了,他怕投胎后再碰上这种父母,宁愿魂飞魄散也不愿再投胎。这也是可怜。“什,什么?”中年男人僵着身子一动不敢动,维持着掌心托白骨的动作,满脸不解。两位大师在说什么哑谜吗?他怎么听不懂。本来中年男人不至于这般迟钝,只是他被白骨骇飞半片心神,剩余心神勉强维持理智,脑子里一片浆糊,基本上不会转了,完全意识不到什么。倒是齐佩从两人话里听出点其他意味,猜到了些许,她连回到中年男人身侧,望着他掌心的小骨头。看着看着,眼泪不由自主落了下来。这就是她未曾谋面的孩子的尸骸啊。她伸出手,想要碰上一碰。顾雅抓住她的手,中年男人也适时移开,他可记得,大师说了白骨阴寒,不宜触碰。“老婆,你怎么,”哭了二字还没说完,他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跟着盯着眼前这节白骨,意识到了什么。“这,这是我儿——”中年男人对白骨的害怕与嫌弃一扫而空,望着这节细细的白骨,满是悲伤。他禁不住也想伸手摸摸。茶树妖用树枝夹走小白骨,道:“可不能乱碰。”他问:“有玻璃瓶吗?”“有有有。”中年男人边用手帕擦泪,边起身往房间走。而齐佩蹲在中年男人之前蹲着的位置,眼巴巴望着茶树妖夹着的小骨头。顾雅从坑边起身,在庭院内巡查。不多会儿,中年男人回到院子,手中拿着一个大拇指大的玻璃瓶。“这个可以吗?”中年男人扒开软木塞子。这个紫色薰衣草瓶是他大女儿买回来当装饰的,不过也就流行那么一阵,之后这小瓶子就被他大女儿忘到脑后,此时大师问起小玻璃瓶,不知怎么的,他就想起这个。小二以后葬在薰衣草花丛里,应该不错吧?中年男人已经想好,小儿以后葬在哪里。茶树妖接过,道:“可以。”玻璃瓶比大拇指大不了多少,里边装着紫色的塑料小颗粒,这些颗粒铺在玻璃底下,充当沙瓤地,小颗粒上边,还有一根紫色的薰衣草干花束。茶树妖将薰衣草干花束拿出来,又用符箓裹住白骨丢进薰衣草瓶,盖上盖子后,他走向顾雅,问:“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