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爷猛然坐直身子。“辛夷,我有正事要做,你好好歇着,不可再跟我置气。”他说完便走,竟然连外裳都没披。我越发错愕。张家六爷?张世安?是我认识的那个少年吗?二爷跟他能有什么正事?本想去林子里头问问,但转念一想,二爷没说带我一块去,我就这么去了,岂不是不合规矩?回头惹得二爷不高兴,或者又叫常大人和周珏那群人怀疑我是个细作,便又要掀起一波风浪。何苦呢。在屋子里闷头坐了半晌,孙妈妈和徐嫂子都回来了,我就越发坐不住了。索性扶着肚子,就在庄子和林子外头的夹道上来回溜达。紫萱等人就在这里学功夫。一开始,教她们的只有周珏一个人。周珏这个人瞧不起女子,教授功夫就很漫不经心。我骂了他两回,又勉为其难教了他些数学方程式,给他出了几道应用题,他才肯正经教功夫。到了后来,加入娘子军的人越来越多,周珏便有些力不从心。也不知道他回去之后和常大人、于大人那群先生们如何商议的,常大人等竟然还给制了一套章程出来。娘子军上午就跟着学功夫,中午吃过饭歇过晌,就学认字,到了傍晚,年轻的女孩子们便跟着年纪稍长的学针线,她们用来练手的衣裳鞋袜就直接送给造船的工匠穿,倒是一举多得。教娘子军功夫的,也不再只是周珏一个人,譬如宁海州的百户韩大人,也会指派了手底下的旗官来帮周珏分忧。娘子军们学的,也不再局限于耍双刀,有人更擅长耍枪,那就去学长枪,有人擅长布阵指挥,那就发掘这方面的才能。本是无意中组建起来的娘子军,倒是操练得有模有样。见我在小路上徘徊,正在歇息的红梅立马跑过来,问我有什么吩咐,怎么一个人出来了。红梅都被晒成黑丫头了,我想起她明年就要嫁人,便笑着打趣她:“你可别再学功夫了,省得新郎官见了你,还以为自己娶了一块黑炭。”红梅红着脸羞涩地笑:“他才不会嫌弃奴婢呢,他要是敢嫌弃奴婢,那就来跟奴婢比试比试,奴婢新学了长枪,真的要动起手来,还指不定谁更厉害些。”哟,学了几日本事,胆子也壮了。红梅非要拉着我去看她耍长枪,耍了几回,我还没说什么,她自己倒不满意了。“耍这个枪有什么意思,要是能耍火枪就好了。”我微微挑眉,小丫头还知道火枪呢。“奴婢的爹说过,西北有个什么侯爷,写了全套的话本子,里头说有一种枪,用的是火药,比奴婢耍的红缨枪威风多了,先前大家伙还以为这个侯爷是在胡编乱造,没想到西洋人还真的把火枪给造出来了!”她双眼闪闪发光,我的心也跟着她的眼神,一点一点地亮起来。我的这位老乡,干的正事可真不少。“姨娘,悄悄跟你说一件事,是奴婢的爹告诉奴婢的,奴婢的爹还说,不许奴婢告诉任何人,奴婢就只跟姨娘一个人说。”红梅往四下里瞧了瞧,见无人注意这边,就压低了声音。“奴婢的爹说,二爷正在跟西洋人做生意,想要跟西洋人买火枪和大炮呢,还说朝廷原先买过,可不知道为什么,这东西不好使唤,白花了银子进去,朝廷的大官儿就吵嚷着说西洋人骗人,不肯再买了。”“二爷这回跟西洋人做买卖,是用的咱们侯府和李家族里的钱,侯爷和大爷偷摸着划的账,万不能叫旁人知道了,尤其是不能让大夫人知道了,不然闹到李家的族老那里去,这买卖就做不成了,西洋的大炮和火枪,奴婢也摸不到了。”我心里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兴许,张六爷这回来,跟二爷做的,就是这西洋人的买卖?否则,我实在是想不明白,二爷会跟张家六爷有什么生意可做。既然有了猜测,我反倒渐渐心定,镇定自若地在庄子里等着二爷回来。二爷直到深夜才归。我已经安寝了,听着他隔着门问红桃和紫萱,我是几时睡下的,吃了什么东西。等了半天,外头的说话声音小了,人却还没进来。我忙扬声问道:“二爷呢?怎么还不进屋?”九月底的登州府,夜里已经很冷,估摸着最迟再过一个月,就要落雪了。我一推开窗,凉风就扑面而来,激得我接连打了两个喷嚏。二爷忙把着窗户,为我挡住了风,身上那股子浓浓的酒气,熏得我又打了个喷嚏。“是我吵着你了,”他很是歉疚,“我吃了酒,你又向来不:()枝上辛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