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雪适才没跟进去,只在外头听见了两句,并不知这白玉骰子的事,但既是太太吩咐,她低头办差就是,当下便点头应了。宋桃儿顺着甬道缓缓行去,心里想着适才林清霜的言语。若是如此,前后所有的事便都串了起来。先前三太太意有所指的金边墨兰,怕不又和常文华有什么关系,及至海棠苑里无故被伐的海棠树。桩桩件件,不过是想勾着她自己去求索,弄个明白。搅和的她与郑瀚玉不和,便是她们的目的。她若不能忍,去同郑瀚玉大闹,郑瀚玉将她休了,一个休过妻的男人,总归是有了瑕疵污点,世子之位自是不好承继。如郑瀚玉竟容了她,那娶了一个日日吵闹不停、妇德有亏的女人,必也要落个治内无方的名声。她如不闹,这些人必定也还会想方设法的刺激她。如今想来,前世苏月珑与她言谈之间,那些怜悯之情底下的意思,却无不是在扎她的心。可郑廷棘倒也没休她,她也不是一个会撒泼撕闹的女人。及至后来,郑廷棘又做了什么,才当上世子,她却不得而知了。到底,这些正事,他是不会同她说的。郑廷棘如此执着于她,这缘故想必就是如此了。那么,郑瀚玉呢?宋桃儿只觉的胸口一阵阵的发紧,昨夜枕上云雨情浓又浮上了心头。那个激烈的渴求着她身体的男人,抱着她一声声说着爱恋的男人,千方百计要她说喜欢的男人,又是怎么想的?她深信郑瀚玉的为人品性,他绝不是一个会为了地位权势而屈身的男人,但他心底里真的连一丝丝这样的念头都没有么?昨夜事后,两人都未再交谈,郑瀚玉久久的抱着她,最终沉睡过去。她却直躺至子夜时分,都未能入睡。尽管身体已极其疲倦,神思却一反常态的倍加清醒。看着枕畔男人的睡颜,宋桃儿自己也明白,不论她如何看待这段关系,他其实早已扎在她心底里了。到底是从什么时候起始的,她并不敢去细想。只是当初他来家中提亲,尽管她也被逼的无路可走,但嫁给他却也是她心甘情愿的,及至婚后两人之间多有肢体亲密,她也并无什么不适之感,甚而还有些甜蜜。郑瀚玉并不知道,在他沉睡之后,宋桃儿曾轻轻凑上去,悄悄亲了他。这一夜,郑瀚玉硬生生打碎了她心中最后的那一层壳。她不许郑廷棘辱骂他,想要替他扫除后宅隐患,这一切不由自主的言行,其根由都只有一个。她是喜欢他的,并且从很久之前,就已经喜欢了。我更不会勉强自己,为了名……“四太太,你怎么在此处?”一穿着碎花衫子的小丫头自一道月洞门里钻出来,跑跑跳跳到了宋桃儿跟前,笑嘻嘻道:“四爷打发我来请您到外书房去,我去了海棠苑,没见着太太。房里的姐姐说太太给老太太请安去了,我又去了松鹤堂,依旧没见太太。还是松鹤堂里的舒月姐姐告诉,我才晓得太太来这里了。”这小丫头口齿甚是伶俐,说起话来刀剁砧板一般,咚咚咚的。宋桃儿认出来,她还是上次那个领着自己去浣花屋的丫头,微笑道:“不是说,四爷这会子在书房见客么?我能去?”早起用过早食,外头小厮过来传话,说陈三爷过来了,郑瀚玉换了衣裳便过去了。他这些外客,宋桃儿自然一个不识,也不晓得这位陈三爷是多大的来头,只是看郑瀚玉去会客,心里倒松快了些。一早起来,郑瀚玉绝口不提昨夜的事情,与她谈笑如常。倒是她自己,有了这样一层关系之后,不免别扭。那小丫头嘻嘻笑道:“我也不知,四爷只打发我来传话,太太还是快去吧。”宋桃儿微一沉吟,对晴雪吩咐:“你先去,办我交代的两件差事。”晴雪倒有几分不放心,又恐前回郑廷棘半路劫人的事再度发生,迟疑道:“我还是先送太太去外书房罢。”宋桃儿略略思索,忖着前脚才离了大太太的屋子,后脚就打发丫头去探听消息,未免过于刻意,故也没再勉强。主仆三个便向外书房行去,一路上倒也没碰见什么人。进了外书房,照旧是莲心在外守着,见她过来忙迎上前去行礼,陪笑道:“太太来的早了些,陈三爷还没去。”宋桃儿便驻足停下,说道:“我心里也奇怪,四爷正会客,怎么叫我来。只是这孩子又说,四爷这会子叫我来这里。”那陪她来的小丫头,走到书房门口,就又跑了。莲心道:“四爷确实打发人请太太来着,原当陈三爷坐不了这么久,谁晓得又有别的事缠着了,所以到了这会儿还没走。要不,太太您先到一边的耳房里歇着?小的给您端盅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