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以为唐淑月会等他回来。没料到推开房门,只见清微坐在当中。木窗是半开的,夜间的风吹得它来回晃荡,发出酸倒牙的“吱呀”声。看起来像是有人推开窗纵身跳了出去。林宴和往房内看了一眼,没看到唐淑月的身影,只有那只狐狸还趴在她床上睡着。“师父怎么还没回山?”他在背后关上门,“我还以为师父早就不耐烦待在这里了。”代表自家宗门出席青云大比未必是个好差事,对清微来说更是如此。如果不是因为能在比赛上看到自己徒弟这一年来的进步,得到外人对自家徒弟几句赞扬,他其实懒得到太行山来过这么十天半个月。“因为要带你回去。”清微将茶杯搁在桌上。茶壶内的茶水已然凉了,没有半丝热气冒出来。正在床上打盹的白狐被这一茶碗碰撞声惊醒,茫然地将头从前爪上抬起来。“带我回去?”林宴和比起困惑更多的是警惕,“山里出事了?”如果不出意外,往年都是弟子自行回去的。因为他们修为和宗主差距太多,清微也不可能为了照顾他们刻意留下来保护他们回去,一个个都到了十五岁可以参加青云大比,又不是三岁孩子。“不是山里出事,我是担心你出事。”清微点到即止,“行李收拾好了吗?”“没多少东西,放在这里过一年也没关系,掌柜的会帮忙收着。”林宴和往屋内走了两步,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淑月呢?”“淑月另有任务,已经出发了。”清微说到这里,难得停顿了一下。“怎么了?”林宴和敏锐地察觉到了清微语气中的不对。“没什么,”清微从那点游移不定中清醒过来,“既然你包袱已经收拾——”话犹未了,从半开的窗外忽然扑进来了什么无法看见的东西。下一刻传音符在少年面前倏然显形,林宴和下意识伸手一把抓住,仿佛刚才那段时间中他一直在等着它的出现。他在手中捏了捏才发觉这封信似乎有些不对,不是往日唐淑月会写的那种平铺直叙的通知信,而是需要附上了指定的收信人才能拆开的定向言灵。如果说唐淑月以往写的都是便条,那么这次她就给这封信套上了封皮,上面写着“林宴和亲启”。“是淑月?”清微虽然并没有看见,但他很熟悉传音符上附着灵力的气息。“是。”林宴和将来信揣入自己的怀中,并未直接打开。听到这里,原本还在床上睡着的狐狸似乎终于明白过来,自己的主人把自己忘在了客栈里,并未带它出门远行。它当即着急地跳下床,围着清微团团转了起来。“淑月没把这狐狸带走?”林宴和看着它难得的谄媚模样。“没有,大概是临行前忘了。”清微看了一眼那银狐,“无妨,妖兽认主之后,找人的能力比你想象的要厉害很多。”“可淑月似乎还没有和它缔结主从契约。”林宴和提醒他。“那就更好了,省得它自作聪明跑出去给淑月的任务添乱。”清微出其不意地一伸手捞住小狐狸的尾巴把它倒提起来,原本绕着他腿转来转去的小狐狸惊恐地发觉自己竟然半点没有反抗的力量。然后它就被扔进了灵兽袋里。清微从来不养灵兽,那袋子看起来有些年头,已经非常破旧了。小狐狸一进去便被里面残留的动物毛发呛到,狼狈地打了一个喷嚏。夜色朦胧,剑光自天边一闪而过,却又比唐淑月当初前进的速度快上许多。林宴和脚下自然是他那把从不离身的九微,而清微脚下所御之剑,却是一把普普通通的桃木剑。他已经不用那把重剑很多年。“师父为什么会担心我出事?”林宴和打破了师徒二人之间的沉默。“衡山派赵彦死了,就在昨天。”清微声音没什么波澜,只是略微低沉了些,“对方似乎很了解他的招数,二人交手不超过五招,赵彦死得很惨。”“什么?”林宴和微惊。衡山派赵彦,衡山派宗主逍遥子唯一的入室弟子,过完年七十三岁,实力还在大乘前期停留。理论上他早就到了可以独立门户的程度,但赵彦却坚持留在衡山派主峰侍奉他的师父逍遥子,不愿另辟一峰开山立派。因为年岁差得有些多,林宴和与他交情不深,只停留在点头之交的份上,毕竟他二人也算是同辈。但赵彦在中州的风评一直算不上好。即便林宴和对这种别门他派的风月之事不感兴趣,但偶尔也会听到衡山派弟子议论他们的大师兄,说赵彦很有可能对宗主心怀爱慕之心,所以才迟迟不愿意离开宗主的。他或许情愿一辈子和逍遥子在山中老死,但宗主若是知道赵彦的心意,没准会揭了他的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