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时,长安最为出名的一家南风馆门外,一辆半旧不新的马车静静停稳。
等到婢子将门帘撩开,孟桑率先从车内钻出,径直跳到地上站好。她看着面前立着的大门,扫见门边面带微笑的俊秀小仆,不禁啧啧称奇。
“这就是南风馆呀……”
话音未落,裴卿卿从车上跃下,扫了一眼眼前的人和屋舍,用一种稀松平常的口吻,不经意道:“长安的南风馆,也是与平康坊一般分不同样式的。”
身着寻常襦裙的昭宁长公主紧随其后,笑着补充:“你与修远的婚期将近,不好去那些太热闹的地方。左右只是带着你见见世面,顺便出来消遣一番,故而今日只挑了一家稍微清静些的馆子。”
三人并肩立在门前,神色各异,随后齐刷刷地扭头望向最后一个下马车的人,异口同声道:“您当真要一起呀?”
头发花白的皇太后,有条不紊地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襦裙,笑眯眯道:“如此热闹,怎好错过。”
如此,涵盖三个辈分的四名女郎齐齐站在南风馆门前,不约而同地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同时望向俊秀小仆。
小仆常年迎来送往,机灵得很。哪怕瞧见这波是三代同堂,一起来逛南风馆,他面上的笑意也没有减淡半分。一见孟桑四人说完话后投来视线,小仆立马热络而不失礼数地上前,迎四人进馆子。
从大门到厢房的一路上,孟桑难免忍不住将南风馆与宋七娘、申五娘的宅子相比较,隐约咂摸出些不同来——前者较之后两者,在物件摆设上要更为精致一些,好看之余,处处又透着一股男子的文静气,显得没那么柔。
等到坐在馆中最大的厢房里,从小仆手中接过一叠花名册来翻看挑选,孟桑又涨了一波见识。
无他,这册子上除了写明馆中男侍的小像、姓名之外,还一一列出诸人所擅的技艺。有吟诗作赋、抚琴跳舞,也有舞剑作画、蹴鞠马球,甚至还有擅长讲话本和笑话取乐、善厨艺、精通打麻将的……从头到尾粗略看下来,这南风馆倒是跟后世的男仆咖啡厅很是相似,陪吃陪喝、陪玩陪聊,里头的男侍更是十八样武艺样样精通,堪称无所不能。
孟桑和皇太后,前者是胎穿到大雍,没什么机会接触南风馆;后者则长年拘在宫中,最喜欢闹腾的年岁都被先帝拘着,等到先帝走后,也没什么兴致出来逛。
因而,这两人新奇地将册子翻来覆去瞧个不停,衬得一旁安稳坐着的裴卿卿二人十分淡定,一看就是个中老手。
没等孟桑点人,门外忽而传来一道满含笑意的男子嗓音。
“不知贵客来此,竹生有失远迎。”
话音落下之时,屋门处走进一位气质极佳的中年男子。此人进来后,先是一丝不苟地与皇太后等人见礼,随后才笑着望向裴卿卿与昭宁长公主。
更为准确地说,他的视线直直落在了裴卿卿的身上。
“多年未见,故人可好?”
裴卿卿淡定地饮了一口清茶,掀开眼帘望过去:“一切都好。还未恭喜你,二十多年过去,你倒真如当初所言,接管了这家南风馆。”
昭宁长公主则翻了个白眼,故意哼道:“卿娘一来,竹生的眼中便瞧不见我了。”
“哪敢呢?您的风姿容颜也不减当年,”竹生莞尔,寒暄几句,扫见孟桑好奇的目光时,笑意更浓,“小娘子看中了单子上的哪位男侍?尽管说来,奴让下头人好生准备一番,出来迎客。”
孟桑有些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只说还没看仔细,等会儿再挑人。
裴卿卿淡声道:“先随意安排些歌舞便是。”
竹生常年待在长安,自然对孟桑与谢青章的婚事有所听闻,所以听见这话也不意外。他神色如常地问过皇太后三人的意见,随后轻轻拍手,让底下人先奉上歌舞和一应吃食、酒水,又喊来一些面容俊秀、进退有度的男侍来相陪。
此人心细,特意给皇太后换成了清淡些的鲜果饮子,免得老人家不胜酒力,身子撑不住。
过来陪侍的男侍,其长相各有不同,既有五官出众、相貌秀丽的年轻男子,也有气质沉稳、剑眉星目的俊朗男子。一个个身着并不暴露的衣裳,分别去到孟桑等人身边。
他们提早得了吩咐,行为举止十分得体,只规规矩矩地跽坐一旁,面上挂着深浅不一的笑容,给孟桑等人倒酒、剥果子皮。
其中不乏脸皮薄的,被昭宁长公主逗了几句,那白皙的脸颊立马泛出红意。
而厢房中央的空地上,先后演出了不同风格的歌舞。有顺着铮铮琵琶声,踩着忽急忽缓的鼓点,高歌舞剑的;有手持玉笛,轻轻吹奏的;也有伴着乐曲声,欢快地跳着胡旋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