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了,那时候留给朱由栎的选择空间本来也不大,逃是没地方可逃了,要么自尽殉葬,要么等着被李自成、张献忠的农民军屠戮,要么投降满清以换取保留贵族待遇,最后一种选择至少还能苟活下去,也算是无奈之举了。不过投降满清也并没有让他多活几天,仅仅过了两年,顺治便下令处死了一众投降的大明王族,朱由栎也在其中。而在这个时空中,朱由栎的运气显然要好得多了,凭空多出了海汉这个新的选项。海汉不仅向德王府提供了商业资源,让其可以通过商贸活动来获取丰厚的收益,而且还为德王府的子弟提供了在海汉国入仕从政的机会,这在大明是绝无可能之事。能在大明做个衣食无忧的世袭藩王,本来也是不错的人生,但问题在于大明寿数已尽,无力挽回颓势,像德王这样的藩王空有封号,却不再拥有与之匹配的待遇,也怨不得他自谋出路了。更何况朱由栎本就不是德王一系的血脉,而是纪城温裕王朱常澍之子,因为德王一系的继承人在济南一役中尽数被清军掳走,他才阴差阳错继承了这个藩王之位,对这个名不副实的头衔自然也没有所谓的荣誉感。与其守着破败的德王府苟延残喘,那倒不如跟海汉合作,下限至少能让王府上下混个温饱,至于上限,那就要看后人争不争气了。但他也很清楚与海汉的这种特殊合作关系,是建立在自己有德王封号这个基础之上的,否则他只不过是成千上万的大明朱氏成员中的一员,凭什么让海汉投入这么多资源来扶持自己。所以当明廷打算对不安分的德王进行削藩时,朱由栎急了。他自知对明廷的影响力不足,必须得请海汉出面斡旋才有可能让明廷终止行动。陈一鑫道:“王爷不用着急,我们会通过外交手段向京城那边施压,必要时也会考虑采取军事手段。如果明廷不想这么快又跟我国开战,那我想京城那边应该能分清孰轻孰重。”朱由栎想要的可不止是这么轻飘飘的几句口头承诺,当下追问道:“要是贵国的手段没来得及让朝廷改变主意,旨意到了济南,那又该如何是好?”这个问题其实上次霍明贤在青岛港已经试探着问过了,不过海汉这个给出的答复,显然还不能成为朱由栎所需要的定心丸,所以这次他又来亲自问一遍。陈一鑫道:“就算旨意到了济南,你也可以选择不接,不接就可以当做没有生效,没有生效就还有回旋余地。”陈一鑫这话显然有些强词夺理,但也说明了两国关系的现状,明廷显然无法禁止海汉在大明内部勾结权贵人物,那就只能釜底抽薪,让诸如德王这种依附海汉的权贵失去原本的社会地位。海汉当然可以无视明廷的态度,继续做自己想做的事,但要让朱由栎抗旨不遵,还是会有比较大的心理障碍存在。朱由栎迟疑道:“就算本王不接旨,那也是会生效的……”陈一鑫摆摆手道:“你如果觉得当面抗旨会很为难,那就想办法在路上把京城来的旨意截下来,不管用什么办法,让它到不了济南就行。”朱由栎道:“这……本王恐怕力有不逮,反而会坏事。”陈一鑫微微摇头道:“王爷,做大事者,瞻前顾后乃是大忌,你前怕狼后怕虎,不敢冒风险,那试问我又如何能相信你,为扶持德王府而投入更多资源?你都不敢反抗,那我国给明廷施压还有什么意义?”朱由栎辩解道:“本王不是胆小怕事,只是想求一个稳妥的法子来化解危机。如能让朝廷取消削藩的打算,又不伤了和气,那就最好不过了。”白克思听到这里终于开口道:“王爷,我劝你好好想想,这个时候还能有别的路可走吗?如果你甘心被削为平民,那就什么都不用做。但我要提醒你,削藩也并不是明廷最后的手段,上面看你不敢反抗,而我国又没有作出强硬表态,那大可在削藩之后再给你安个里通外国之类的罪名。到时候你去向皇帝求饶,或者向我们求助,还能有用吗?”朱由栎的脸不禁抽搐了一下,显然白克思的话击中了他的软肋。德王府处境艰难,他跟海汉合作是寻求出路,保德王称号是保一条退路。但如果这退路被明廷切断,而自己又堵死了海汉这条出路,那可就真是无路可走了。白克思见他有所动容,便继续劝道:“所谓富贵险中求,王爷既然要为后人谋一条好的出路,那就不要再像这样想赢又怕输了。你只要全心全意跟我国合作,我国自会设法保你一家老小平安。你要知道,当下最想保住你王位的,不止是你自己,还有我们。而明廷那边,没有任何要放过你的理由!”朱由栎顿觉释然。他其实一直不明白自己最担心的到底是什么,是失去藩王之位,还是失去利用价值。但与海汉高官面谈之后,他才意识到谁是跟自己利益一致的一方,而自己所担心的便是成为被牺牲的弃子。从现实的角度来说,包括他朱由栎在内的整个德王府上下,对大明已经毫无价值,甚至反而是一个不大不小的累赘。尽管给德王府的俸禄已经在济南一役后减了又减,但德王府的存在终究还是会占用国家资源,紫禁城里那位恐怕早就已经后悔了找朱由栎来嗣位这个安排,当初要是就坡下驴,让满清背锅,把德王封号就此终结,又何来后面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那么现在抓到德王府与海汉合作这个把柄,无疑就是给削藩提供了最好的理由,顺便还能杀鸡儆猴,敲打其他尚在观望的大明权贵。朱由栎一心想保的那条退路,实际上根本就不存在了。现在已没有选择的余地,只剩一条路可走。:()1627崛起南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