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白天鹅宾馆,慕容轩并没有马上回家,那个叫家的地方,因为少了汪雨这个牵挂,时常空荡荡的,回去跟不回去差别不是太大。
加上最近又多了个黄桂花,更让他……这孩子,慕容轩总感觉有点不大对劲儿。
哪儿不对劲,他也说不清,只是每次跟她目光相对,总有种被烫着的怪感觉,他不清楚是自己出了问题还是黄桂花本身就有问题,但孤男寡女在一起,真的不好。
慕容轩想,得找个合适的理由,打发她回去了。再惹出什么事来,他这辈子,可真就说不清了。
走在灯火阑珊的街头,慕容轩心里浮上杂七杂八的想法。他想起刚从沿江调到羊城的那段日子,自己有空没空,总是要到街头走走。羊城的夜景是很有特色的,虽不及湘江、澳门那么缤纷多姿,但在内地,它也算数一数二,特别是这几年,经济的发展让羊城插上了腾飞的翅膀,说一天一个样绝不夸张。慕容轩漫步在人海里,心情渐渐放松下来,沿江那档事,似乎已不再折磨他,至少,心里那份紧张或后怕没了。说来也是奇怪,刚才在白天鹅宾馆,他心里还一个劲地跟别人较劲,看什么也来气,好像风波不立马平息掉,他连笑一下的信心都没。这阵,竟像没事人似的,坦坦荡荡走在大街上。
急火攻心,他嘲笑了句自己,继续往前走。手机响了,是汪雨从国外打来的电话,问他在哪,怎么家里电话没人接?慕容轩说我在外面,刚吃过饭。汪雨问保姆呢,打电话怎么不接?慕容轩说我也不知道啊,可能到楼下去了吧。汪雨说了句什么,慕容轩没听清,他所在的地方有家家电公司在搞促销,吵闹得很。
他说要不我回家打给你吧?汪雨说不必了,她也是刚吃完饭,打个电话问候一声。
慕容轩看了看表,已经晚上十一点了,汪雨才吃过饭,看来时差这两个字,彻底搞乱了他们的生活。慕容轩忽然想起一个段子,是说眼下这个时代的。段子是这样讲的:
这年头,大棚把季节搞乱,关系把程序搞乱,级别把能力搞乱,金钱把官场搞乱,手机把家庭搞乱。
这年头,教授摇唇鼓舌,四处赚钱,越来越像商人;商人现身讲坛,著书立说,越来越像教授。
这年头,完美的人生就是住英国房子,带瑞士手表,拿英国工资,娶韩国女人。开德国轿车,喝法国红酒,雇菲律宾女佣。
这年头,苦干实干,做给天看;东混西混,一帆风顺;任劳任怨,永难如愿;会捧会献,杰出贡献;尽职尽责,多遭职责;推脱栽赃,邀功领赏。
这年头,接听电话声音渐渐小,对方是领导;声音渐渐大,对方是部下;一听就发燥,对方拨错号;笑的不停歇,准是女同学;半天哼一下,老婆在训话;悄悄避开人,对方qingren人……
这年头,段子满天飞,越飞越逼真。慕容轩自己也跟了一句,嘴角露着会心的笑,朝自己家的方向走去。
张军很快反馈来消息,说他到了沿江,已见了明心娜的面。“放心吧,秘书长,我会按您的指示把这事办好。”
那晚在白天鹅宾馆,慕容轩的态度还有那张卡,让一向把事不当事的张军有了警醒,他再也不敢马虎了,说话的口气毕恭毕敬,他在跟慕容轩表决心。
慕容轩要的不是决心,他要见行动。“张军啊,这事关乎到全局,你掂量着办吧。”慕容轩模棱两可给了张军一句,他在“全局”两个字上特意加重了语调,他相信张军不会傻到连“全局”也不懂。
张军果然聪明,又说了几句,忽然神秘地问:“秘书长,这事老板没怪你吧?”
慕容轩自然知道老板是指谁,但他憎恶这种称呼,不是每个人都能用“老板”来称呼的,李静宜书记尤其烦这种称呼。
有次李强省长无意中这样称呼了一声,李静宜书记当下黑下脸,质问李强:“你刚才说什么?”吓得李强脸色都变了。
慕容轩跟了李静宜这么久,还从没敢用这种不恭不敬的称呼。省里就是省里,不是市,也不是县,你在县上称县长老板,他可能高兴得咧嘴,但这样称呼一个shengweishguji,就是你太没有原则了。
“张副厅长,我希望你这是最后一次!”慕容轩口气很冲地警告了一句张军,啪地合了电话。
自己身边,怎么尽是这种货色呢,这可不是一个好兆头啊。慕容轩突然忧心忡忡。一个人政治生命的变故或终结,往往不是来自你个人的不谨慎,不成熟,你身边的人,你提携了的下属,都有可能在某一天突然地成为杀手!
还教父呢,亏你这么些年处心积虑!
这个下午,黄笛声终于来到羊城。他打电话给慕容轩:“哥,我到了,是到家里还是……”
听见黄笛声的声音,慕容轩的心连着响了几下,身上的血流突然就加快,一股久违了的亲切感汹涌而至,他被另一团火燃烧着,差点激动得把手里的电话丢下去。
“笛声,你怎么……才来啊,哥……”慕容轩嗓子哽咽了,里面堵了一团东西,呜呜咽咽。
“哥,那边出了点事,耽搁了几天。”黄笛声说。
“事情大不,处理得怎么样了?”慕容轩问。
“不是太大,都处理妥当了。”黄笛声说。慕容轩哦了一声,思忖片刻,道:“我们还是在老地方见面吧,家里,这些天……有点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