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她们又回到床上睡着,谌躺了许久突然贴着她耳朵小声地问她要不要学习五笔打字。
“语音输入很方便啊,虽然难免错误吧,但我就是个聊天需求,够用了啊。”她当时还迷迷糊糊地搞不明白。
谌不说话,可隔了几分钟后又拉着她很严肃地说:“人对图像信息的记忆大概可以维持十年。如果你一直用语音的话,可能就会慢慢地忘记汉字的样子,用拼音也会逐渐模糊记忆的。但是你用五笔的话,就会一遍又一遍地加深常用汉字的印象。”
“忘了就忘了啊,我记着汉字长什么样子也没用啊,你觉得我有什么场合需要打字写文章吗?”关反问道。
谌无话可说,只轻轻地搂住关拍了拍她的背,在黑暗中亲了亲她的眼角:“……睡吧,乖。”
直到第二天,关突然心血来潮弹钢琴,当她坐在那里感受到吹面而来的风时,才意识到谌大半夜地坐在琴凳上其实是在对着窗外黑漆漆的夜空思考,至于思考的是什么,没有人比她更知道了。
她知道谌很累,因为能摸到枕头上越来越多的掉发,以及每次她偶然醒来的时候,谌恰好都醒着。她知道谌为了她们的未来辗转反侧,彻夜难眠,身心俱疲,可她就是没办法勇敢地独自踏出那一步。
好似前方满地都是尖刃朝上的刀锋,她很怕。
她不仅仅是失明了,她好像也断了腿,而谌就是那根她离不开的拐杖,没有了谌,她走不了,也不敢。
那天夜里,她问谌索要那枚自己扔掉了的戒指,谌给了她。
她把缀着戒指的项链戴在脖子上,摸索着把那个兰花扣捏紧,笑嘻嘻地安慰谌过:“谌老板,戒指我收下了,至于哪天才戴上,那要看你的表现啦。”其实她心里很没底的,怕没有那一天。
因为最终能否戴上这个戒指,其实看的是她自己的表现,而不是谌的表现。
谌拉着她的手让她摸自己的脖子,她摸到了一根同样的项链,以及下头也缀着一枚一样的戒指。
“我等你。”谌抱着她温柔地说。
端午节,关家兄妹跟谌家父母聚餐,顺带还见了云老板一家,大家在一起相谈甚欢。末了回家的时候,除了装走许多关佳颜爱吃的东西之外,方眉给关衡拿了一扎艾草,云老板送了他们一个手工缝制的布老虎,说是公司新产品的样品。
兄妹俩到家后喜滋滋地把艾草和布老虎挂在家门口,仿佛几年前父母都还在家的样子。
进组的日子近在咫尺,关佳颜躺在沙发上听那些旅游博主的视频,试图想象一下川西大山都是什么景象,只可惜脑子里只有一点点残存的地理知识。
谌过扔掉一支红景天口服液的瓶子,关偏头问她:“好喝吗?”
“还行,不难喝,一点点涩。”她伸手捋着关的长发,手感很好,“以后也会带你去的,到时候你就知道它什么味道了。”
关虽然笑嘻嘻的,但明显就很不开心。平时在办公室里等着谌的时候,她知道她很快就回来,即便等待的时候很孤独,很急躁,可她们每天都会在一起。但是这次谌要出去半个月,就像上次她去大海道一样,要那么久都见不到呢。
清晨不能一起刷牙,中午不能一起吃饭,晚上不能一起依偎着入眠。
谌还没有出发,她就觉得很孤独了。
谌揉了揉关的头发,起身去桌边不知道做什么,接着,关听见了倒水的声音。
“你怎么喝凉水?”关问。
谌端着杯子看着里头的酒液,死鸭子嘴硬道:“我喝的茶啊。”
关坐起来盯着她“看”:“别骗人,倒热水和倒冷水的声音是不一样的。而且你这冷水也不是净白开水,听着有点软软的,到底是什么东西?你是不是病了又喝什么药呢?”
“……真服了你了,想点什么不好,非得假设我生病。”谌端着杯子坐回沙发上,轻轻地把杯口抵在关唇边,“闻一闻。”
关闻到一点酸甜的果香气,又凑近一闻,还有点淡淡的酒味:“是果酒?”
“对啊,桃子拿来的杨梅酒,看你今天酸唧唧地挺应景,给你喝一口解解馋。”谌笑着先喝了一口,接着把杯子塞到关手上,“记住这个量没?想我的时候就喝两口,等你喝完那一壶,我就回家啦。”
都是骗人的,关佳颜摸着那空空的陶壶,趴在餐桌上跟关衡抱怨。
“她都去三天了,就落地的时候给过我一个电话,之后怎么一个电话都不来啊。”
关衡无奈地捏捏妹妹的脸颊:“他们是去工作又不是去旅游,高原上不是处处都有信号的。那是川西,不是城西。”
关佳颜无聊地去盘子里摸草莓吃,又没话找话地抱怨:“别人都八月、九月去,他们干嘛去这么早?雨季很危险的啊。”
“你到底还吃不吃饭?”关衡开始收盘子,“搞科研的又不分淡旺季,他们跟组自然是服从人家的安排,你别东想西想。”
关佳颜摇摇头,一脸忧心忡忡:“无心吃饭啊。哥哥,她会不会高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