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明玥低着头剥葵子吃,吃完最后一颗,她把攥着的一把葵子皮往小案上的琉璃牒里一丢,终于撩眼皮轻剜一直盯着自己看的人,“作甚。”
花小六手里团扇掩住下半张面,懒洋洋打呵欠,“你和陛下,别以为我不知道。”团扇的象牙手柄推了推楚明玥袖襟,露出淡若水月的一瓣胭粉。
楚明玥不以为意地笑着,“我何时瞒过你。”
“你还真要回那个笼子里当回你的娘娘啊。”花小六蛾眉高挑,团扇拍在膝上,“没劲!无趣!”
翘头长案上放着一个錾金兽面纹的小香炉,炉子里燃着甜沁的紫沉香。
花小六鼻翼一阵猛吸,突然纤掌拍在案上,“这不是你以往用的香。”
楚明玥睫羽慢扫,“新调的,添了半头瑞脑香。”
花小六哼哼两声,靠上身后软垫,闭目不看她,过了半晌,才阖着眼道:“昭阳,你放心大胆的去,管那人是不是天子,只要你喜欢,咱就回宫里当娘娘。”
话至此,她睁开眼扭脸看着窗外往来路人,咬牙道:“谁若敢嚼舌根,我就去把他们的嘴缝上。”
荣嘉贵妃娘娘的“恶名”,花芷萝没忘。她是怕她再蹈覆辙。
楚明玥眉眼噙笑,注视着她的好友,几息,她眨了眨眼,嗔道:“瞧瞧,这就急着赶我走,可是嫌你住的院子不够大?”
花小六瞥她一眼,“最好走得时候把整日搭拉着脸的长生也带走。”
“呵,是谁整日早上教他策马。”楚明玥眯着眼悠悠一声叹,“可惜哦,我可没想住回宫里。”
花小六瞪大眼睛诧异问她:“不入宫?!”
“不入。”
“你就真打算和他这般过?”
“就这般。”
花小六震惊之下,伸出拳头,竖起一根大拇指。
楚明玥靠着小窗轻轻笑,一束光斜过,打在她额心描画的五瓣桃花上,伊人粉面,娇不自知。
“可他是皇帝啊,总要有皇后有子嗣的,你待如何?”花小六问她。
“我就是入了宫,他要纳妃,我还能一辈子拦着不成,他日若有人烦了,大门一关,省了世人再瞧乐子。”
楚明玥思索片刻,悠悠含笑道:“我们现在两不拘束,岂不自在。名份都是虚的,这里是满的。”
楚明玥执扇点了点心口位置。
她和宣珩允二人之间,她是有认真想过的,那个似牢笼一样的后宫,她好不容易才挣脱出来,宛不会再自投罗网。但说面首,也是趣话,思及此,楚明玥咬了咬牙根,哪个面首似他那般能折腾。
这般,挺好的。她知道他的心里有她,她亦不会对旁人动心,中宫身份,不过尔尔。
楚明玥莞然淡笑。
忽然,一道空灵笛声传开,楚明玥猛地掀开纱幔,探身往车窗外看去,寻着笛声的方向,是一幢幢飞檐楼宇,青色瓦片在阳光下泛着点点星光。
“昭阳?”花小六疑惑唤她。
楚明玥侧着秀颈往远处张望,面带欣喜,“是十九叔。”
话正说着,那曲空灵的笛声忽而换了曲风,轻快跳脱,透着洋洋喜气。
“是《鱼欢水》。”花小六哈一声笑着拍掌。
这是一首坊间闹洞房的花曲。
楚明玥也回过味来,坐回马车内,纱幔被“唰”一声拉上,“不正经,老不正经。”她隔着纱幔狠狠往曲子传来的方向剜了数眼,眼波流转,顾盼生辉,哪里有半分恼怒。
她是欣悦的,她的十九皇叔洒脱不羁,不会因为误入沈从言圈套作茧消沉。
马车外笛声仍在继续,欢快的曲子从楼宇檐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