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那双桃花眸底沉成一片,有莫大的渴望从心底升腾而起,耳边再次响起正月十六的风声,他不再满足这些浅薄的慰藉。
他猛地站起身,压抑的情绪如决堤之洪,倾泻而出。
玉狮子发出一声尖锐叫声,弓着脊背跳上远处屏风,它的尾巴绷直,眼眸眯成一条细线盯着宣珩允大步离开小书房。
“喵呜”一声,它轻飘飘跃下,远远跟在宣珩允身后,一路跟回寝殿。
见宣珩允进来,当值的宫婢匆匆见礼,宣珩允抬手让人尽数退下。宫婢鱼贯而出,靠墙的多宝格在扭动机关后缓缓移开,露出一扇窄小的门。
有石阶向下延展,消失在一片漆黑里,仿佛没有尽头。
宣珩允没有提灯,他一刻都等不及了,径直踏上石阶,跌跌撞撞消失在黑暗里。
玉狮子迟疑许久,终于跟到密室入口处,它刚在一台石阶上站定,一阵寒气袭来,冷入骨髓,它尖叫一声,长毛尽数炸起。
它退回到燃着瑞脑香的鼎炉旁,四肢绷直,竖瞳警惕望着那处黑暗入口,一动不动。
突然,巨大的摩擦声从那口黑洞传出,地板轻微震动。
地下,有沉重的物体被大力推开,落地时砸出轰然巨响。
宣珩允推开了棺盖。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明天晚上十点更新】
26、26
密室内,冰块层叠倚石壁而砌。寒气凝成白色的水雾,缭绕升腾。
长棺被放在巨大的冰块上,宣珩允直直站在棺前,棺盖斜躺在地面上。
他一动不动,仿佛被冻僵了,只有轻微起伏的胸膛在证明他不是一尊雕塑。浓密睫羽半垂,上边凝出细密水珠,而他的视线落在那张棺内,空洞、不解。
长棺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过了许久,直到他的脸上失去血色,被寒气冻成灰白,他才缓慢地抬起手臂,手指在空棺里抚过。
她走了。
宣珩允落寞地想,她抛弃他了,用这样决然地方式离开。他突然感到冷极了,踩着冰块儿躺进了那口空棺里,然后慢慢阖上眼帘。
他的半生,终归逃不过被抛弃的结局。他从未被任何人重视,他是一夜荒唐留给一个女人的耻辱,他的母妃在冷宫里带着他,直到病死……
不,那是他自欺欺人的说辞,他的母妃是绝食,生生把自己饿死的。他不被疼惜,不被选择,一直艰难捱到十六岁。
再次睁眼,他对那个女人说,如果你觉得活着是痛苦,就去吧,不必为了我苟延残喘,他的母妃就真的去了。
宣珩允突然觉得,他这一世机会,并不是为这个天下而来,他是为等楚明玥,等那个永远都像小太阳的明媚女子来照亮他的世界。
可惜这样温暖的一个人,最终亦是曲终人散。
这一刻,他心如死灰。她为什么不能再原谅他一次呢?他已经开始改变了,已经知道错了啊。
耳边风声呼啸,世界再没有其它声音,他感到自己的意识在逐渐飘离这具身体,这样下去,他是不是会回到另一个世界,他这样想。
不,他不能回到过去。
那一世,她太遥不可及。
宣珩允猛的睁开眼睛,漆黑的眼眸深邃似渊,他从不会说,也不会有人有机会从这样的眸光里窥到怯懦和畏惧。
他不能失去她。宣珩允想,他要去找到她,珍惜她。
他撑起手臂想要从棺材里坐起来,却发现他的手臂冻僵了,没有知觉。
呵。宣珩允低低笑一声,拉开袖袍,露出手臂内侧结痂的伤口,那是利器所致。他低头一口咬在伤口上,疼痛让他的知觉渐渐回拢,痛感开始顺着血脉延展至四肢百骸。
他松开手臂,灰白如霜的脸上,唯有薄唇殷红刺目。
行至密室入口处时,崔旺端着一碗冒热气的汤药进来,方一进门,就瞧见陛下一手撑墙站在那里,形如鬼魅,他的身后是望不到尽头的漆黑。
崔旺吓了一跳,手上红柳托盘差点摔在地上,他赶忙放下汤药,几步跑过去搀住宣珩允,把人扶到那张紫檀圆案前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