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刚才在巷子里谈了一会儿,李缜就变得格外沉默,脸上的笑也少了。其他人可能不觉得,但黎清对他越来越了解了,他还是那副笑模样,但黎清就是知道他心情不好,连头发丝儿都有情绪。
车是先到的李缜的家,雪越下越大,黎清让司机一路开到李缜家门口。他们一路上都没说话,沉默得让黎清难受,他也就没话找话说,问了下小钉在不在家。
“他回家过年了。”李缜说。
黎清记得李缜之前说过是留在本地过年的,于是就问他:“你什么时候回家?”
李缜没回答,这时候车也停了,在他下车之前,黎清想要说点什么,但碍着出租车司机在,不能讲什么。黎清松松抓住李缜的手指,李缜下车的动作停了,回头看他,眼珠子黑漆漆的,像深不见底的潭水。
“新年快乐。”黎清说。
李缜回握他的手指,轻轻晃了晃,也说道:“新年快乐。”
出租车掉头离开了,黎清往后一靠,长长地叹了口气。李缜的围巾还在他脖子上,暖暖的,能把他的下半张脸全部遮住。
过年真是让人很有负担的一件事。
黎清收拾了大包小包起了个大早去赶高铁,车程也就三个小时左右,很近。家里布置得很喜庆,到处都是红色,黎清有个弟弟,前年已经结婚了,去年生了个儿子,所以今年家里格外热闹。
一进门,黎清就把给家里人带的东西分了个干净,他的房间堆了不少侄子的杂物。他的弟媳妇一脸抱歉地要把东西清走,黎清连忙叫住她,说道:“没关系,孩子东西多,我一年也睡不了几天,放这儿吧。”
大年初一,家里人气特别旺,七大姑八大姨全来了。
既然弟弟已经成家,催婚的目标主要就是他了。黎清已经和父母出柜了,但亲戚不知道他的性向,火力依然很猛。他甚至都不需要说话,亲戚长辈就以他为话题中心展开了热烈的讨论,从找怎样的老婆到生几个孩子,都给他安排好了。
黎清就挂着礼貌的笑不说话,最后大家以“男孩子不用着急,晚点也没关系”结束。
实在听得烦了,黎清就回房间了,坐在床沿玩手机。这几天他和李缜一直都有互通信息,绕开核心问题,在边边角角处聊些无关痛痒的琐事。黎清喜欢看他发Sunday的照片视频,从照片视频来看,李缜似乎没有回家过年。
但今天没有消息,黎清给他发的他也没有回。
房门被敲响了,是黎清的妈妈,黎妈妈把房门开了一条缝,探头进来,对他说道:“别在房间躲着了,出来和大家聊聊天,又不是见不得光。”
说完她就出去了。
黎清:“…。。。”
当初出柜的时候,家里也闹过一阵,但黎清本身已经经济独立了,自己也买了房,没有什么需要依赖家里的,断绝关系那一套就不好使了,父母也默认了这个现实。但默认了并不代表了接受了,黎清的性向始终是他们心里的一条刺,别人看不见,但刺一直刺在心里,言语中也时常会有些不好听的。
大过年的,黎清也懒得掰扯了,只能陪他们演好父慈子孝这场团圆戏。
一直到大年初二,黎清都没有收到李缜回复的消息,打电话也没有接,每次打都是关机。黎清生怕他出什么事,心里有些焦灼,想联络一下小钉,但他没有小钉的号码。
初二的晚上,黎清在饭桌上心不在焉的。
黎清的弟弟不知道他的性向,见他心思压根没在饭桌上,又时不时看手机,就调侃他:“是不是想女朋友了?明年带回来看看呗。”
黎清都没来得及说什么,他爸就像被刺了一下似的,头也没抬,边挑着鱼里面的刺,边说道:“还是别带了。”
饭桌上的气氛一下子凝固了。
黎清沉默着吃完这一顿饭,吃完了之后就说道:“我明天早上的车回去了,公司临时有工作。”
过了好久,他妈才说道:“好,我收拾点干货给你带回去,可以炖汤喝,分一包给星星。”
“好。”黎清说。
黎清离开家里的时候,左邻右舍的年味还是很足,但当他坐上高铁的时候,整个人都放松了,今年这场互相折磨总算提早结束了。黎清回家放了东西,衣服都没换,直接开车到了李缜家门口。
他直接去敲了敲门,应门的是小钉。
“哥,新年好。”小钉说。
大过年的,黎清也没买什么东西上门,直接掏了封红包塞给他,就当是长辈对晚辈的关爱了。小钉睡眼惺忪,迷迷糊糊地道谢,让他进来坐。
“李缜呢?”黎清问。
小钉一下子醒了,说道:“他带着狗回家过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