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子棋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郑云龙看他露出这样的神态不免惊讶:“你……”
“里头的狱警劝我来着,说我还有救。”龚子棋抬眼看他,满眼真诚,“他跟我说他见过两次书剑,书剑越过越好了,我不能让他失望。”
郑云龙讶异地扭头看了看,平常总找他事儿的老狱警干咳两声,把头扭开。
郑云龙感慨地点点头,叹息一声:“这样最好。”
“现在我这里有一个重要的线索,你需要把你知道的关于这件事的所有情况都告诉我。”
龚子棋点点头。
“西区的人胁迫你杀人的时候,是否提到过杀蔡局长的目的?”
龚子棋仔细回忆了一会儿,皱了眉头:“就只说他挡了他们的路,其他的他们也没必要跟我说。”
郑云龙继续追问:“那你听他们说过广厦集团吗?”
龚子棋努力地在脑海里搜索着关于这几个字的记忆,郑云龙耐心地等待他回忆,紧张到双手都绞到了一起。
“有。当时我去见他们的头子,刚好撞见他在和一个年轻人交代什么。好像是说,广厦的账什么的,我也听不太懂。”
郑云龙心头一震,所有一团乱麻的案子仿佛都清晰了起来。
“你确保你说的是真的吗?”郑云龙甚至压不住语气的颤抖。
“确定。”龚子棋肯定道,“那个年轻人似乎很抗拒,被他们的老板吼得一句话都不敢说,从我身边过去的时候貌似还在哭,所以我印象很深。”
“你记得那个年轻人的长相吗?”
龚子棋点点头:“记得。”
……
公安正忙得脚不沾地,为了防止走漏消息,就那么十几个警员关在小房子里忙得团团转。王晰带着检察院的人连夜去找检察长办理审查手续了,要查一个公安局长,势必要往上级汇报,拿到追查的权限。检察院和公安还剩一点人手,全部被南枫带出去搜集证据和监控嫌疑人了。以至于阿云嘎拿起手机要发信息的时候,才发现有十几个未接来电。
显示全是郑云龙。
阿云嘎吓得以为出了什么事,赶紧打回去,一个“喂”还没说出口,阿云嘎却瞬间听见了郑云龙这辈子语速最快的一次,堪比在法庭上。
“听好,我刚刚去问了龚子棋,他说他在西区的君仕公司听到过他们谈论广厦公司做假账的事,他还见到过一个年轻人,我估计就是那个代玮。”
“你干什么?你没有侦查权,你律师执照不想要了吗?”阿云嘎急道。
“你别管,他们到时候调查我我就说这是我的调查权,你听好我说的话,”郑云龙把他的注意力拉回来,“我也问过蔡程昱,他家那两个叔叔的官司,最后广厦集团失去了竞标权还被罚了一大笔钱。刚刚我登上官网看了一下,最后中标的就是君仕,如果广厦不出这个岔子,君仕是输定了的。”
“所以你的意思是,君仕买凶杀人的目的是栽赃广厦行贿?那没必要啊,一个代玮做假账就够了啊。”
“不,不够,”郑云龙斩钉截铁地否定,“广厦完全有能力自我证明,可是如果蔡局长死了,身上还背了受贿的罪名,那广厦就算长了一百张嘴也辩不清的。”
郑云龙听到电话那头长久的沉默,一连串说了这么多话自己也有点大喘气:“嘎子?阿云嘎你听清楚没有?”
“大龙,这个案子现在已经远远超出我们的想象了,”阿云嘎咬牙道,“不是我们不想办,我们可能……真的做不到了。”
郑云龙愣了愣,仔细一想,确实如此。
调查警察局局长已经给了公安和检察院莫大的压力,而君仕作为整个林城乃至全省举足轻重的大企业,没有省级以上的批准和支持,谁撼动得了。
甚至还不知道,他们这些年培养了多少行政体制和司法体制里的势力。贸然去查,无异于把所有人往火坑里推。
“我知道,”郑云龙自己开口都被自己吓了一跳,声音带上了颤抖,喉结不受控制地上下滚动着,“但是我能救一个是一个。龚子棋,我必须救。”
“大龙,”阿云嘎抢在他挂断电话前叫住他,“我和王晰尽力。”
“嗯。”郑云龙看着屏幕上的通话符号逐渐消失,露出手机主屏幕的背景——那是阿云嘎刚入职的时候,刚穿上警服没多久的时候拍的照片。那个时候阿云嘎还很瘦,个子又高,大号的警服撑不起来,但还是那么英挺。他好像习惯了嘴角向下,一副老成严肃的样子,只有郑云龙拼命逗逗才会笑一笑。
这是他从来不怎么让阿云嘎看自己手机的原因。
他按上了锁屏,手机屏幕归于黑暗。随便什么软件的通知讯息一来,他的屏保再次亮起——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日程,提醒自己,别忘了任何一个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