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问你。”贤人说,“你确定我们是打赌一共有几首歌吗?不是我妈唱的也算?”“没错,贤人输了。”“是没错,所以,羡月,是你输了。”贤人说着,往前走了两步,林雨行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但身后是舞台,他无处可退,奈静又开始唱开幕时的《苍苍》了,他设置的影像是自动循环,毕竟是贤人的妈妈,他想,总不能打架把舞台打碎吧,但他心里又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他打赌从未输给过贤人,这是他智商上的优越感。这份优越感一直支撑着他在他们两个人相处里自居强势位,他掌控一切,骄傲又自信。可这一刻,他的自信竟然有些动摇。一双杏眼望着贤人,眼中微光闪烁。“既然你如此确定,那么,无论你如何编排,添油加醋,耍赖作弊,你都是输。”贤人一字一句地对他说——“你不要忘了,我妈肚子里还怀着我呢,神明血统,自有生命起,我们就能沟通天地元气,感知音律,感受人情,我妈唱的那么好听,我肯定会和她产生共鸣,会一起合唱的。”“所以无论我妈唱几首,最终都是双倍的结果,就是双数。”“想不到吧,羡月,你赢了我,却输给了尚未出生的我。”“认输吧。”“。”林雨行脚步有些不稳,他双手往后撑在舞台上,脸上的笑容已经消失了。“不,这不算。”那颗漂亮的脑袋低下了,软发垂在额前,发出的是只有他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贤人耍赖,这不算……”贤人嘿嘿笑着走上去,那人已经退无可退:“说了一局定胜负啊,羡月,是你自己考虑欠妥了,我一个字都没有撒谎哈,不信你可以拿检测仪照照我,我知道你私藏了好几台。”“不……”“怎么样?第一次输给我?还是这种关键时刻?”王八蛋那副屈辱的样子,贤人都要笑死了,“林先生,能不能采访一下你此刻的心情?”“……”他拒绝了贤人的拥抱,失去血色的十指死死攥着身后舞台的边缘,他整个人都几乎快和舞台贴到了一起,舞台又硬又冷,远远比不上贤人的怀抱,背后的几道伤口都被他自己用力之下压的崩裂了,可他一声不吭,只是咬着牙。假的,他想,舞台也是假的,赌局也是假的,贤人也是假的,他也是假的。什么都是假的。这个世界骗他。他没有输。是这个世界在骗他。贤人就看着他沉默了好一会,贤人还以为他还在急中生智想着自救的鬼主意。可无论他想出什么借口,这个双数共鸣,贤人是赢定了。双数真是个好吉利啊,贤人心想。却不曾料到那人忽然猛地抬起了头,一双漂亮的杏眼染着血色,冷冷地盯着贤人,宛如那天恶龙王没盯着他俩,他听到他爆发出一句歇斯底里的大吼——“为什么你们都要拿我没有的东西来打败我!!”他吼出来其实没什么气势,声音喑哑,中气不足,尾音还带着颤声,可贤人的心一瞬间就揪紧了。他没想到他的情绪竟然崩溃的这样快。“我、我没有,我、”贤人语无伦次地解释,“我没有炫耀的意思,真的没有!”“不是我考虑欠妥。”那人忽地又低低暗暗地笑了,“贤人,是我没有,是我从来不知母爱的共鸣还能如此,就像我从来不知这世上还有纷繁那样的古神存在,是不是好好笑,贤人,哈哈哈……我每次都输给我没有的东西,哈哈……”贤人将他揽在了怀里。林雨行推了他一把,没推走,于是这个顶天立地的总指挥使,第一次伏在一个男人肩头,把所有的情绪都宣泄了出来。“我从来都不知道,真正的爸爸妈妈是什么样……”“我看贤人和贤人爸爸相处的时候,也会有一种奇怪的心情,父亲和孩子之间,就是这样的吗?”“贤人什么都有,我什么都没有,我连名字都要自己取,我什么都没有……贤人还能听妈妈唱过的歌,还能看妈妈演过的电视,可是我那个年代,什么都没能留下,我曾经用好长的时间试图去找我的父母,哪怕只是想知道他们姓甚名谁,住在哪里,我什么都没找到,连个墓碑都没有找到……”“我连想为他们报仇都不知该从何报起,那个年代,什么都留不住……”贤人听到他哽咽的声音,已经失去了他惯有的冷静,他轻轻地抚平他的软发,他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哭,他只知道这副没几两肉的躯壳在他的怀里无法自禁地颤抖着。贤人好像明白了他为什么沉迷在时空学里,为什么拼命想回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