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阿黛拉还未来得及多作回应,手里就被塞入了一众花环。
瓦勒莉的眼神中满含鼓励,“去吧,我想我是没有资格为这些亡者献上祭礼的。”
不,我更加没有资格。
阿黛拉漫不经心地想着,但还是接过了花环,无甚感情地将它们摆放在空冢前竖立着的木牌边。
她以为这无聊的回忆终于到达了尽头,不料瓦勒莉却走上前来,在空冢边长跪不起。
晶莹的泪水再度出现在她的眼角,令阿黛拉无端地心生厌烦:即使流出再多的眼泪又有何用,根本什么也无法挽回,只会一遍遍地向外界证明自己的软弱。
待瓦勒莉的情绪稍稍平复下来,她又自言自语地抛出一个疑问:“像我这样的存在尚且留存于世,那为何没有挽回他们性命的机会?”
站在她身后的阿黛拉嗤笑一声,开口时没能收敛住作为沙魔的傲慢,“人类本就孱弱不堪,拘泥于此的你更加软弱。”
第95章寂冷沙尘
瓦勒莉沉默了许久,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去追究她为何会说出此番话语,而是自我剖析道:“我们,不过都是被命运裹挟着的沙砾罢了。”
“但是,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人类执着于延续传承的原因。”
阿黛拉紧盯着她的背影,稚嫩的脸上闪过残忍之色,“那又如何?现在的我们充其量也只是在苟延残喘而已,说不定何时就会被眼前的沙原所吞噬。”
瓦勒莉静静地听着她的观点,然后缓缓起身,膝下的位置遍布红色的磨痕,“任何一种生灵在诞生之初,都只知求得生存,而待其形成文明,则往往要经过足以使沙洲变换的时间。”
她指向沙原的彼端,“吾神曾告诉我,那处埋葬着人类文明鼎盛过的证明,这也是族群中人最初来到狄斯塔尔的原因——他们认为这里尚存希望。”
是了,地宫的秘密最初就是在这时由瓦勒莉披露而出的。
阿黛拉回想起了更多的细节——她在听闻此事之后很快便在沙原中寻找到了地宫的遗址,然后在其中发现了诸多未腐的尸骸,以及战神的躯体。
联想到这个层面,她终于对瓦勒莉多存了些许耐心,“不管这里曾经拥有过多么辉煌的文明,它们存续的时间都比不过风沙。”
“但风沙会铭记曾经存在过的它们。况且,就算是风沙,也会有变化消逝的那一日。”
“你究竟想说什么?”
渐趋躁郁的阿黛拉对上了瓦勒莉平静如水的视线,对方似乎喟叹了一声,才缓缓道:“我只是希望你偶有欢愉的时刻便恣意享受,即使遭遇不幸之事也能化险为夷。那些所谓宏大渺远的事情都不及安稳度日重要。”
阿黛拉听着她在自己面前描绘一个几乎不可能实现的美好愿景,觉得她分外的天真可笑,“这片土地上的生灵根本不会产生这样可笑的想法,生存对于它们而言是永久沉重的命题,还是说,你想将这样的愿望强加于我?”
阿黛拉终于耗尽了所有的耐心,即使力量受到了限制,她也能轻松颠覆眼前的假象:无论是坟冢,还是遍布黄沙的翳空。
这片空间重归纯白,而唯一未在她的力量破坏下消失的,便是瓦勒莉。
哀伤之色长久盘踞于其眼底,阿黛拉释放出的沙流一遍遍地穿过她的躯体,而她仍旧一步一步坚定走近对方身侧。
此等魔怔的行为让阿黛拉心生复杂,但她却只是冷笑道:“怎么,是还想再经历一次身陨的痛苦吗?”
瓦勒莉的身侧燃起火焰,其不住产生的光辉映照着她眉眼间无尽难言的神色。
“不,我来向阿黛拉作最后的告别。”
“呵,还不明白么,她的神魂在为你所救之前就已被我吞噬,她的躯体从始至终都只是我的一具傀儡罢了。”
话音未落,她的周身便再度闪现出无数的光影——
当她刚回到族群时,瓦勒莉处境尴尬,却仍然对她百般照料;
当她随其他妇女采摘草药归来时,瓦勒莉总会在绿洲之畔等候她,手中握着一束紫色的花朵,然后张开双臂给予她一个温暖的拥抱;
当夜幕降临之时,与众人一同围坐在篝火边的她总能听见瓦勒莉用以振奋士气的歌声;
。。。。。。
甚至每当她为接受风沙传讯而离开绿洲时,在日晖逝去之前将自己带回的也是瓦勒莉。
循环往复的画面最终定格在躯体成熟的她掐住瓦勒莉脖颈的那一刻,这令她再度重温了一遍对方的眼神,痛苦、惊愕,以及那被她忽略的一抹释然。
不受抑制的沙流顷刻暴起,试图强行冲破这片空间,身处熊熊烈焰之中的瓦勒莉注视着她的失态表现,神情间是不带丝毫嘲讽意味的平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