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樵夫渔民在机缘巧合下,运气好,误打误撞闯了迷阵进入,看到碧瓦黛檐,其中人穿梭山林如履平地、衣袂翻飞,还以为来到仙宫。做了标记回去,再找人来寻,又怎么也?找不到来路了。
所?以鬼谷在民间又名留仙谷。
凡尘不得见仙人。
满城权贵想找鬼谷办事,也?没有任何?拜会的门路——拜帖都不知道往哪里送,鬼谷那八门金锁隐关阵复杂,每次出?谷口?都会变化。
有时贵人们揣着打听来的行踪,派人在深山老林候了一年,也?等?不到传闻里山道大开的奇景。只好怏怏而归。
久而久之,鬼谷愈发神秘。即使宣榕切身接触过,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一群恣意之徒,游走于红尘之外,性情也?喜怒不定,极为随性。
于是,她试探着问了句:“你之前有探听过鬼谷吗?”
马车加了绷簧,宽阔稳健,咕噜噜行过望都街道。
“略知。”耶律尧颔首,“天下谁不知鬼谷。我?寻过两年,勉强能?数清楚其中流派,术、法、医三派。术譬如阵法之术、技巧之术、蛊术,需要假借外物;法是内功心法、武功窍门,修行自身;医则是悬壶济世吧?”
宣榕不由?失笑:“这是外人按照传闻分的。其实他们每个人都学的杂,或多或少,各类都沾点,只不过术业有专攻。今儿这位小师叔……姓温,名?符。”
“福气之福?”
“不,符咒之符。他喜蛊术,玩蛊玩得最好,从小和稀奇古怪的蛊虫们一起长?大的。但人比较孤僻古怪,长?相也?与常人不太一样。你待会别怕他就是了。”
马车在最繁华的平安街停了下来。这里,沿街商铺林立,人烟辏集、车马骈阗,喧闹声?不绝于耳。
宣榕先行跳下马车,耶律尧稍后几步,抬头望去,只见正面这家商铺牌匾雕纹刻叶,枝纹缠绕“桃花里”三字,瓷盆花卉层叠摆放,居然是家大隐隐于市的花店。
生意还很不错,好几个伙计在看顾,见有人来,迎上来热情地想要招呼,却被宣榕示意了一块令牌。伙计面色微变,立刻恭敬一俯身:“先生在楼上等?您,您跟我?来。”
正值元宵,滴水成冰。这种严寒天气里应该无花无绿,整个桃花里却弥漫在馥郁的花香里。
沿着扶梯上行,耶律尧垂眸看去,一楼摆放的花盆里,居然品类齐全。梅花海棠也?就罢了,本就常见,黑芍药和紫莲花这种稀罕物,也?有好几株。
上了楼,是一整片花海。木楼正中被挖空重塑,填了黑土,琳琅满目的鲜花成簇,中央一方小水池,三四荷
花亭亭玉立。
有人披发广袖,立在花丛里。
耶律尧知道为何?宣榕说温符长?相奇怪了。
这人背对着他们,居然是满头银发。听见后面有脚步也?没回头,手?指虚搭在一株花上,直到听到宣榕喊了一嗓子“温师叔”,才缓缓转过身。
温符的长?眉和睫毛竟也?是白的,眼眸色泽很奇怪,偏棕色。瞧不出?年纪,但气度沉凝,白色的人在浓丽的花堆里,有种荒谬的美感。
他虚无的视线落在宣榕身上,语调没什?么起伏:“绒花儿来了。”
宣榕探过身,向里室张望:“江师叔他们呢?”
“昨儿和殿下短聚后,他们今天已回了。”温符缓缓走出?花丛,他步子很慢,开门见山道,“这便是你说的那位病者??”
说着,温符用没有什?么焦距的眼神,看向耶律尧。
宣榕应是。却见温符手?指拂过一株花,花上虫飞出?,在耶律尧颈边啮噬一口?后又飞回,温符随手?碾碎那只饱腹的虫,将染红的指尖凑到鼻尖嗅了嗅,淡漠的声?音:“不救。我?不救必……”
忽然,温符嗓音一顿。
琉璃净火蛊能?被称为蛊王,是有原因的。不仅能?驭百兽,对普通的蛊虫也?是无言威胁。温符感受到花丛中蛊虫的躁动,侧过头道:“绒花儿,去替我?莳花。”
明摆是要支走她。宣榕迟疑,却见耶律尧对她做了个“无事”的唇形。犹豫片刻,还是拿了温符搁在一旁的长?玉勺,下楼侍弄花草去了。
而温符这才慢慢道:“我?不救必死无疑者?。怎么,这话?绒花儿听不得吗?”
耶律尧似笑非笑:“温先生何?意?”
温符道:“字面意思。若你是昨日中了蛊,我?今日就能?把它引出?,可你这已经至少三载,它很喜欢你,觉得没有比你更好更强大的宿主了,你不是中原人?”
耶律尧:“北疆。”
温符道:“那无怪乎此。主控制的蛊虫能?有什?么好嗜好,喜血喜毒,中原可没多少土壤供给杀伐。它在想把你逼疯,试着也?控制住你——蛊毒发作的间?隔越来越短了吧?”
本以为至少会被装模作样诊治一番,但这位确实是行家,瞒他不过。耶律尧思忖片刻,道:“先生可以拿我?的血去做药引。”
温符道:“不消你说。我?们年年来此,就是为尔玉殿下会诊的,任何?药剂都不会错过。我?只是不喜费力气瞎折腾,做无用功夫,所?以不会救你。”
温符顶着一张不问世事的仙人脸,还能?把“吃白食”说得如此理直气壮,可见随性。
耶律尧却不以为忤,罕见地好脾气道:“那无妨。”微微一顿,续上了之前那句话?:“只要让她认为我?能?被救,我?康复如初即可。事后这枚蛊虫,先生也?可收走,在您手?上比我?用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