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闻言,深深地点头,无不赞同宋老的话。
叶丰却是没有接口,只是微一拱手,下一秒,却对宋老说道:“宋老,叶丰心意已决,此番进京为中医请愿,断无半途而废的可能!”
叶丰这么突然的一句话,倒是把室内的众人,都听得一愣。
这怎么突然来了这么一句话呢?这是哪跟哪儿啊?
唯有宋老,却是微微一笑,问向了叶丰:“哦?我有说过让你半途而废的话吗?”
叶丰,躬身拱手说道:“宋老,叶丰此番进京,便是为了为中医改革,请愿而来的。宋老却至今一直只字未提。今儿那顿午饭,有菜无酒!又把那盘醋拌芹菜,放在了我的面前。酒性发散,宋老不让我碰!醋和芹菜却都是收敛之物,却让我多吃!这岂不是就在告诫叶丰,不要奋而向前,而是要收要退!”
众人听了这话,眨巴眨巴了眼睛,这才意识到,原来,宋老和叶丰,这一老一小,通过酒菜,已经打了一阵儿的哑谜了!
了然的同时,却也不得不佩服叶丰小小年纪,却心细如发,聪敏异常!
可怜陈松节,竟还讥讽叶丰,只吃得惯芹菜!果然是高下立判啊!
宋厚朴老先生,听了叶丰的话,却是缓缓摇了摇头,微微叹息了一声,说道:“察见渊鱼者不祥!叶丰,你这孩子呀!唉……罢了!罢了!”
宋厚朴老爷子说着,拉着叶丰,坐了下来,说道:“叶丰,你知道,为什么松节姓陈,却叫我爷爷吗?”
这个问题一出口,在场的众人,倒是齐齐地看向了宋老。
这个问题,是很多人心中的疑惑,只是,这么多年,宋老却从未正面回答过。
魏文元和沙棘,亦是顾不得惊叹叶丰的才识和聪明了,亦是凝神看向了宋老。
“宋老,但闻其详!”叶丰亦是说道。
“叶丰啊,在几十年前,我有一位结拜兄弟!”宋老说到这里,似是有些伤心,命弟子们拿来个毛巾板,以热毛巾,擦了擦头脸,才继续说道,“几十年前,我和我的结拜兄弟,一起做了一件事儿!之后,我那兄弟就没了,就只剩下我一个了!”
宋厚朴这话一说出来,在座的众人,就俱都是一惊。
“叶丰啊,你能猜到,我们做了什么吗?”宋厚朴,一双手臂,撑在腿上,问向了叶丰。
叶丰眉头轻皱,嘴唇有些发颤,看了看满脸感伤的宋厚朴,轻轻地开口问道:“莫非,宋老,也曾为中医请愿过?”
宋厚朴深深地点头:“孩子,你的确聪明!你猜的一点不错!那是十年浩劫的时候,我们兄弟二人,俱都是一方名医,一起发起了一场请愿,要求振兴中医,改革中医制度。可是,最后的结局,却是很悲惨。我们都被冠以了莫须有的罪名!我九死一生,苟活了下来,我的兄弟,却把所有的罪名,都担了下来,最后,惨遭迫害而死。”
宋厚朴老先生,回忆起那段心酸的往事,唏嘘不已。
在座的众人,亦是面面相觑。
从不曾听闻宋老讲起过,这段往事!
“你大概也能猜到了,松节,就是我那位结拜兄弟的孙子。当年,我兄弟惨死,留下了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孩子,那孩子,就是松节的父亲。我把他一手抚养成人,可惜的是,他却是资质平庸,不是学医的材料,我没有令其投身杏林,让他改行经商去了。哪知道,前些年,一场事故,他,他去世了,我是白发人送黑发人啊……唯一可以安慰的是,他留下了松节这个孩子。松节,却得了他祖父的灵性,对于医学,一点就透。从小,就跟在我左右,学到十六岁,又出国学习。上个月,刚刚回来。”宋老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我对于松节,多有宠溺,除了抚养之情,还源于我心底的那一份愧疚。对我结拜兄弟的感恩和愧疚!”
宋厚朴老先生,平静了好一会儿,才再度看向了叶丰:“孩子,改革,从来不会是一件容易事。中医现有的格局,已经形成了上百年了。牵扯了太多太多的利益方!一个不留神,就是身死名裂!孩子,你是个百年难得一遇的好苗子,好中医。老实说,我舍不得你。你就安安稳稳地做一个青年中医的代言人,已经是出类拔萃了。别再碰改革的事儿了。我害怕看到,你步我们的后尘啊!这也是为什么,我给你敲了退堂鼓!”
叶丰听到这里,清俊的脸上,眉头微皱,却是冲着宋厚朴老先生,一躬到地。
“宋老和前辈们,为中医所做的牺牲,令叶丰敬服的同时,也倍感痛心!”叶丰沉声说道。
“是啊,没想到,竟然还有这样的一段往事!唉……”室内众人,俱都是唏嘘不已!
“可是,宋老,正因为这样,我才更不能后退啊!”叶丰却是话锋一转,朗声说道。
“叶丰!”宋老一声重重的低呼。
“宋老!”叶丰站直了身体,朗声正色说道,“中医是我们的根啊!在我们华夏的这片土地上,有人因为振兴中医,却惨遭杀害。这样的事情,若是倒退几百年,华夏的先人们,实难想象啊!国人只知道,西方列强的船坚炮利,曾经入侵过我们的领土,让我们痛心疾首,誓要抵抗。每一寸领土,都将捍卫到底。可是,又有多少人意识到,我们的文化,早已经被西方人侵蚀得面目全非了?”
宋厚朴闻言,眉头紧皱。
室内的其他人,亦是脸色变暗。
叶丰说的无疑是事实。
“我入世这么多天,眼睁睁地看见了无数我在山中难以想象的事情。我从山中来,如同一张白纸一般,投入到如今的俗世间,我心里的震惊和痛心,是别人也难以想象的!”叶丰的口气,变得凝重起来,“我从未想到过,我们的传统文化,竟已经是一片狼藉了。”
“唉……”宋老一声轻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