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罢了,允你就是了,”建武帝再无疑虑,酒香熏得他心情极好,武安体贴,他也不妨给她这个面子。
“多谢皇兄!那我现在就叫中书省派人过来,今日就把赐婚诏书拟了吧?”她怕皇帝夜长梦多,笑嘻嘻地劝道。
周濛是过了很久才知道武安长公主那日在宫里是如何劝服建武帝的,元致亲口告诉她的,毫无疑问,这一桩临时被改换的婚事,是他自己向武安长公主求来的。
周濛当然不会因此生出什么绮念,元致以元符身份娶她,对他也不是没有好处,武安长公主说得再圆融好听,建武帝答应留她性命,将她出嫁的目的始终如一,她嫁给谁,她就得负责替他监视谁。
元致显然更愿意受她的监视,这远远好于那些对建武帝忠心耿耿的暗卫的监视,某种程度上,她与他有共同目的,这于他而言,反而是一种松绑。
她则不仅保住了小命,还不至于受到扶鲁那种男人的凌辱虐待,起码她很确信,自己和他成婚以后,元致不至于欺负她,而且,他也绝对不会碰她的身子。
其实都是权宜之计,刚得圣旨的震惊过后,她再仔细想想,好像对他们二人而言,在她以自身为饵铲除司马婧而难以善终之后,这是最好的一个结果。
那日元致在殿外质问她,她如何收场,没想到,最后竟是他出来帮她收场,用的是以“娶她”这种让人不安的方式。
婚期是真的很赶,就定在九日之后,可见建武帝对这桩婚事的轻视,以及迫不及待。
待嫁期间,婚服她提前早有预备,其余的都有人替她操办,她无所事事,却每日都觉得很累,心累,心情在紧张、懊恼、害怕,还有高兴之间反复变换。
只是,高兴是因为什么呢?也许是因为她终于有机会和他面对面,好跟他算算以前的账!
不过,她也不是全无良心,她是个恩怨分明的人,现在对元致的讨厌,可以减去三分了。如果婚后他与她相敬如宾,她也可以回报他一点好处,比如可以同他商量怎么给建武帝写每个月的密告之类的。
论生活日常,他绝对是个好相处的人,从前照顾他的那段时日她就知道的,他一点公子哥的臭脾气都没有,连周劭都比他难伺候,她仿佛又有种莫名的期待,期待大婚那天会见到一个怎样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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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红玉多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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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大婚还有两日,突然从南边的战场传来了消息。
这次的消息既不是温如悄悄带给她的,也不是从宫里派人传给她的,那日的早朝结束后,一则军报就从皇城迅速朝整个洛阳城迅速流传,不过一日时间,洛阳街头巷尾的人们似乎都弥漫着低落而恐慌的情绪。
在公主府待嫁的周濛,一大早听到这则军报之后,则坐在妆台前,顿时掩面而泣。
军报上说,太子南征折戟,叛军首领祁英已经攻占建康城了。
温如在一旁摸了摸她尚未挽起的长发,这一个多月,周濛是如何日夜忧思,她都知道,除了在洛阳的诸事,自然就是为周劭担心,听侍女说,她夜里常常被梦惊醒,满脸是泪地喊着“哥哥”。
她与周劭没什么交情,但是由衷对他感到敬佩。战前,没有人相信区区十万草寇会有任何胜算,可是他做到了。
“好了,”她一下下抚着周濛的背,安慰哭得不能自已的她。
“这下好了,太子大败,祁英入了建康城,朝廷短期内都无力强攻,战事告一段落,周劭也不会有事了。”
等她发泄得差不多了,温如才又道,“你应该有很多话想对周劭说吧?我可以找人给你去建康城送封信。”
周濛立刻直起了身子,眼睛通红地回头,“真的可以吗?”
“当然,仗打完了,前线撤了封锁,送一封信又有何难?”温如忍不住笑起来,“还愣着?快去写信,我一会儿还有个约,你要是写不完,我可就走了。”
话音未落,周濛就箭步冲向了笔墨。
很快,周濛递来薄薄的两页绢帛,温如草草扫了一遍,信比她想象的要短,大部分都是她在向周劭报平安,让他切记不要为自己轻举妄动。
可以理解她为何如此,周濛一直都以为周劭仓促起事,是因为得知她卷入了通奸一案。
如今可见,有能力击退太子的二十万大军,还攻占了江南重镇建康,周劭那时的起事,多半不是仓促做出的决定,而是蓄谋已久、准备充足。
周濛这么说也好,让周劭安心推进他的计划,只要他的真实身份不被揭露,周濛在京城就是安全的。
何况还有元致在她身边,她在信中自然也提到了自己将要嫁人的事情,就算她不提,周劭很快也能得到消息,他一定能够想明白,嫁进思北侯府于周濛是一件多么有利的事,思北侯府被建武帝派去监视的暗卫和元致自己的人守得如同铁桶一般,太子的人就算还想暗地里报复周濛,根本无从下手。
如此一来,周劭想做什么,尽可以无后顾之忧地去做。他是中山王寄予厚望之人,应当不会止步于区区一个建康城而偏居江南一隅。
太子经此一败,又经过司马婧通敌一案在朝中失了不少人心,她等着周劭问鼎中原的那一天。
喜报过后,两天很快过去,怀着更加乱七八糟的心情,周濛终于熬到了大婚的这一天。
初春时节,草长莺飞,这天难得没有下雨,周濛梳妆完毕,身着繁复的嫁衣端坐在内室里等着嬷嬷来叫,等着等着,竟看着窗外花圃的一树早樱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