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致早已低头轻笑两声,就猜到她会拿“缩头乌龟”说事,但没想到能被她说得如此生动。这些日子,他的所作所为在她眼里可不就是“龟缩”二字么,落得这么个评价……有些冤枉,但不意外。
他一拱手,眉目舒展,却不复儒弱,倒显出几分洒脱,笑道,“承公主吉言,元某记下了,若有机会,一定照办。”
周濛的眉头狠狠夹起,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男子,是她的表现有什么问题吗,他居然看起来心情很好?哪个男子被说缩头乌龟还会这般高兴?
没听懂?也不应该,他汉话精通,一手书法比她的都好看。
缺心眼?他若是缺心眼,世间哪还有聪明人。
……有病吧?
她深深提气,又长叹而出,就当他有病好了。
其实,一番嘲讽撒气过后,她觉得挺没意思的,报复一个人,打嘴炮是最没有用的一种方式。
她粗粗看了看不远处的铜漏,算算时间,应该快要宣她进殿了,她一刻都不想再和这人待下去,决定走到殿前显眼的地方去等。
建章宫大殿之内,当周濛与元致一前一后相继被宣召入内的时候,对司马婧的审问已经告一段落。
大殿之内跪了一地的人,殿侧一方坐席上端坐一名端庄妇人,是萧太师府的少夫人王氏,她面前也跪着三名侍女,她们的身后则还有一名大理寺官袍的人。
那三名侍女抖如筛糠,哭也不敢,压抑地发出极细细微的呜咽之声。
她们是中山王府司马婧的侍女,看样子已经在大理寺的指证下悉数招供。
周濛一进来就与王夫人对视了一眼,王夫人冲她轻轻颔首,她亦心头一松,接收到了夫人的讯息——今日大审,第一桩应告之事已经尘埃落定。
但她没有半分懈怠,在大殿中行走的动作不停,走到近前,一丝不苟地对大殿之上的建武帝行了跪拜大礼。
礼毕,她抬头上望,建武帝仰靠在坐榻之上,眉头蹙起,老目紧闭,似乎头疼不已,裘安正在身后替他缓缓按捏太阳穴。
听到动静,他终于再次睁开了眼睛,叹道,“你来了。”
周濛没应,以款款下拜作答,表示自己随时听候他的诏命。
裘安端起一旁的参汤,年迈的帝王抿了几口,几息之后,精神有了好转,坐正身躯,眼睛重新睁开,透出疲惫又锐利的眼神。
“这便是——”他终于仔细打量了一眼周濛,她此刻容色庄丽,面容饱满、仪态沉静,哪里有丝毫慌张逃窜过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