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紧闭双眼,脸色苍白如纸,毫无血色。然而,薑月窈心中升起一种更深的恐惧——她害怕十一的脸会突然变得潮红。
因为,这意味著最为危险的高烧。
回想起在云岫间养病的日子,十一不仅有一日三餐,还有上好的药材调理。而如今,除瞭江风与清浪,他们一无所有。
她不由自主地握紧手中的金疮药粉,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十一那麽好,晏昭回看起来,也分明温柔和善。她不知道十一为什麽要杀晏昭回。
要是他们不与对方为敌就好瞭。
要是这瓶金疮药……没有毒就好瞭。
然而,薑月窈到底不敢用药,隻是一步不离地守著十一。
十一大概陷在噩梦裡,他的眉头紧锁,干裂的嘴唇紧紧地抿成一线薄刃,偶尔发出颤抖的、好似极痛苦的呼声。
薑月窈听不清他在说什麽,隻能轻声地回应:“十一,我在呢,没事的。”并时不时地打湿帕子,替他拭去额上逐渐沁出的汗珠。
不知是她的回应起瞭作用,还是湿帕松缓瞭十一的痛苦。
傍晚时分,十一终于平静许多。薑月窈稍松口气,疲惫便如潮水般涌来,她的眼皮不由自主地打起架来。
但很快,一阵鸥鹭的鸣叫声惊醒瞭她。定睛一看,不远处船隻如星罗密佈,想来这就是十一所说的瓜洲渡。
“十一!我们到瓜洲渡瞭!”薑月窈高兴地扭头唤他。
然后,她的笑容就陡然凝固在脸上。
十一在她话音未落时就猛然睁开双眼,甚至像个没事人一样迅速坐起,本能地握紧瞭佩剑。
可是他的呼吸分明沉重而急促,他的脸颊泛著不正常的潮红,细密的汗珠不断地从他额上滚落。
“十一!?”薑月窈慌忙赶到他的身边,伸手去探他的额头:“你发烧瞭!”
他的额头,乃至他的身体,都像烙铁一样滚烫。
“嗯。”十一看著她,短促地应瞭一声。
但他显然没有将这当回事,反而伸手扯下盖在身上的披风,利落地披在薑月窈身上,仔细地裹住她大红的喜服。
“我带你去换船。”十一起身,身形隻微不可查地晃动片刻,便拿起竹浆,走出船舱。
他撑船时,手臂青筋暴起,那好不容易缠紧绷带的伤口,似乎又要渗出鲜血。
薑月窈心如刀绞,她一把抓过甲板上晾晒的衣裳,踉跄地跟上前去。
然而,她动作太过仓促。
本就虚弱的身子,加上小腿在船上被磕得青紫,此刻更是疼痛难忍。更糟的是,她的大腿根因不间断的骑马已被磨破。
薑月窈一个趔趄,若不是十一眼疾手快地扶住她,她差点就要一头撞上船沿。
“窈窈!?”十一一个激灵,立刻俯身来查看她的情况。
薑月窈摇瞭摇头,把干燥的衣裳搭在他的身上,直起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