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雨行哑然失笑:“你就这么委屈?”贤人啊贤人……他一边摇头一边笑,伸手揪住了贤人的衣领,把他整个人都揪了过来,再借着力道大大方方往贤人怀里一靠,像只赖在人类怀里的野猫,然后仰着头笑,一脸「这总行了吧」的表情。贤人终于知道恶魔是怎么蛊惑人类的了。他拥着他,拨开他的额发,落下深深的一吻。林雨行不耐烦地动了动,却没过分挣扎。只用他软软的声音说:“贤人真恶心。”“我还有更恶心的呢。”“恶心。”话是这么说,他却任由贤人将这一个吻从他的脑门上、落到鼻尖、再落到唇齿间。神明的吻,冗长又深情。他闭着眼睛不再说话,放任自己喷惯毒液的嘴被那人近乎贪婪地品尝着,就惯他一次吧,他想,他又何尝不知神明的爱意。一眼就能看出的、昭然若揭的感情。甚至都不用佑树说什么秘密。他的眼睛看惯人心,是他自己在举棋不定。棋手爱上棋子,哪一个不是满盘皆输。可他毕竟不一样。他不会输的……哪怕走在一条再也无法回头的路上,他也不会输的。当贤人终于离开他时,他理了理自己凌乱的浴袍,又不小心牵动到伤口,疼得他猛地吸了口凉气。贤人将他两只手都握住了,目光沉沉地像要滴出水来:“告诉我吧。”“算了。”贤人的手很热,那团火从未熄灭,他似乎不想挣脱了:“本来没打算太早说这些的,贤人,不过我刚才一想,我们都搞成这样了,也没什么不可说的了。”他垂着眼睑,幽幽地说:“这世上任何成功都要付出代价,但不是付出代价就一定能成功。有人为之丧命,有人为之癫狂,有人倾其一生一事无成,命运并不总是公平,也从来没有什么因果报应,所有的路都是人自己走出来的,有人生来就在成功的终点,有人一辈子都没能从地狱里爬出来,还有人披荆斩棘去冒险,却死在半途曝尸荒野,贤人,你明白我说的么?”“这和你……”“繁花狂骨是为破法,贤人,你若知我心,就不必为此难过。”贤人扣着他的手指。他好像有些明白了破法者三个字的重量,可是,又何至如此?“做个画梦师不好吗?”贤人问他,“sabit第一职业,多少人终其一生的追求,你何至如此……”林雨行磨搓着贤人的手指骨,柔声说:“我呀,算不上什么好人,没什么礼义廉耻,也无所谓道德约束,我也没多喜欢这个世间,但我终究是揽下了一件必须有人去做的事,你说我自负也好,我真的认为世上除了我,没有第二个人能做到这件事了,哪怕先师不曾算计我,我也必定会去做这件事的。”“你要阻止第三颗奇术新星被召唤?”“不是……是比这遥远的多的事……是名为「黑暗」的未来。”林雨行说,“我曾经提起过,那是正时间里的负空间引起的虚空坍塌,它非常遥远,又近在咫尺,历代画梦师都在虚空彼岸——时间停滞之所,为了阻挡黑暗未来而燃尽心血、耗尽生命。”他说:“是先辈一代代的守护才有了如今这光明现世,直到先师与师兄破茧而去,他们不想防守,不想被动,他们决定直接迎战黑暗未来。”他说:“世间万法皆有解,唯有最后一法不可破,那是名为「安于现世」的我们自己,解虚怀横渡虚空,解良人与程万锦紧随其后,他们打破了画梦师的躯壳,成就第一代、第二代破法者,他们和我一样,疯狂到不可理喻,最后……一个以身殉道,一个消失无踪。”“贤人。”他最后说,“我这身伤,就是横渡虚空的代价,我在虚空彼岸亲眼见到了先师的遗骨……你可知,世人找了无数年的前朝第一智者,他葬在名为黑暗的未来,那里有一座灯塔,那是他真正的坟墓,是他百般算计诱我渡海、想让我留在虚空给他当灯塔的燃油,再为后世驱散黑暗一千年,仿佛那就是我既定的宿命……那是我第一次恸哭,并非因为我被算计,而是哀恸于先师这份苦心。”贤人深深吸了口气:“可是你回来了。”“我在灯塔上思考了三年,我决定回来,我宁愿永远背着这身伤我都要回来,我就是这样的人,贤人,化成灰了我也要烧起来,不是我不愿牺牲,是我不肯认输,我想飞越既定的陈规,我想推翻先辈的结论,我想以我的学识,去做一件谁也做不到的事,贤人,我有我自己的想法,一个非常疯狂的想法,我想我可以永远地消灭黑暗未来,我从华奇协辞职那天起,我就已开始布局,并且心存死志,这十年,我眼见众生离合、世事悲喜,却从未动摇过这一点,直到你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