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荼捏了捏掌心,最后慢慢地伸展五指,他十指素净,看得出?来曾经长久过着?养尊处优的?日子,唯有?右手食指上戴着?个?灵戒,是女戒的?样式,点缀了颗亮闪闪的?石头,改大了圈口。
温禾安预感到?什么,望着?这一幕,眼睛慢慢睁大了点。
“这是你母亲留给你的?东西。”奚荼扯了下嘴角,弧度说不上是悲伤还是释怀,声音低了点:“我?本来想带她回溶族,转念一想,觉得她必定不喜欢,就将她葬在了九州。就在天都十五州之一的?季州,三?春山上的?白塔边,季州曾经是她管辖的?地方,很多朋友都在那?边,想来并不孤单。”
说到?这,奚荼胸膛起伏一霎,他和温箐不是好的?父母,他们相爱的?过程太坎坷,没得到?好的?结果。温禾安能有?今时今日的?成就,跟他们一点关系都没有?,所以也没脸要求她什么。
但他思来想去,仍是开口:“我?离开九州之后。能不能……你要是有?时间,能不能去看看她。你母亲喜爱你,只?是那?时候你还很小,什么都不记得。”
沉默了很久,温禾安听到?了自己的?声音,音线有?点不稳,但足够让人?听见,她应下来,道:“好。”
奚荼松了一口气,娴熟地转动灵戒,将摊在桌面上的?东西都收了进去,见温禾安久久不动,便将东西以不容拒绝的?姿势塞进她掌心中,说:“我?明天就走。回去之后找到?了九州与王族术共存的?方法也发给你。”
灵戒棱角不平,温禾安下意识拢紧指骨,感觉到?压迫的?疼意。
她起身?,孔雀裘的?绒毛在夜色中闪着?流光,奚荼知道她这是打算回去了,转身?要打开结界,却?见她脚步定在原地,安安静静没有?动作,好半晌后抬眼看向他。
说实话,温禾安的?眼睛不像温箐,更不像奚荼,没有?她清冷的?傲气,也没有?他狂妄的?桀骜之色,干净澄澈,温柔坚定,很漂亮,像两颗璀璨的?宝石。
“辛苦了。”她慢慢吐字,看上去也在斟酌,情绪一时积得太多,话不知道该如何表达才能完全精准,但语气比刚进来时冷漠的?疏远客气,已经是肉眼可见的?柔和了些:“抱歉。”
“这些年,我?的?生?活没有?外人?想象中那?样好。”她平铺直叙,饶是如此,仍将真诚当做回馈给了出?去:“这百年里发生?的?一切,我?都听清楚了,但一夕之间不能完全适应。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要分出?许多心神?应付外界危机,可能需要一点时间。”
她顿了顿,轻声问:“等下次见面,可以吗?”
等下次见面。
接受自己这么多年,好像也在被人?一直爱着?这件事。或许能够坦然地喊出?那?两个?对她而言极其陌生?的?称谓。
奚荼可谓是不知所措,他完全没有?逼迫的?意思,温禾安越这样,他就越难过,当即哑了声音,艰涩道:“是我?私心,在离开前想和你见一面,你不要有?任何负担。”
“我?知道的?。”
她告诉奚荼:“我?运气不太好,一直以来拥有?的?东西总是太少?,知道事情始末,对我?来说是一件开心的?事。”
可能真像她自己说的?,她拥有?的?东西稀少?。
所以从来舍不得不回应任何一点爱与善意。
奚荼惯来坚持王族幼崽就是该勇于磨砺自己,放肆搏击风雨的?心一下子摇摆起来,纠成一团。
温禾安最后朝他笑了下,弧度浅浅的?,转身?推开院门回去了,身?影很快被夜色追赶,被覆没,没一会,只?能看见孔雀衣偶尔一闪的?光亮。
田舍小院中,几只?麻雀低着?脑袋飞回来,左看看右看看,被一扇而飞后,神?气的?劲少?了一半,
其中一只?用爪子勾着?绳揽,小声提醒奚荼:“你不会将王族之术告诉她了吧,怀墟大人?不是下了禁令——”
奚荼心情本该不错的?,他想和温禾安见面许久了,但现在脑子里总萦绕着?她说的?那?几句话,越想越有?种不详的?预感,不想听这几只?肥鸟乱叫,他毫不留情摆袖,大开大阖将才落下脚的?麻雀掀到?了山头那?边。
夜空中,又传来几声乌鸦的?“呱”叫。
温禾安走出?院门,拐角又走几步,篱笆墙后伸出?一只?手,虚虚扣住她手腕,陆屿然收起四方镜,问:“谈得怎么样了。”
“都说清楚了。”
她慢慢抿了下唇,眼睛又有?些亮,一时间看不出?是高兴还是不高兴,他停下脚步往身?后屋院冷淡一瞥,问:“难受了?”
温禾安摇摇头,她牵着?他的?袖子,手指一下松一下紧,走动时腰间环佩作响,叮叮当当,好似风铃的?响动。她将奚荼说的?有?关溶族血脉的?用途轻声说出?来。
老实来讲,这不算是个?好消息,妖血之力源于妖骸,有?一定的?共同性,而妖骸是能和拥有?九州山河之力的?帝主耗到?同归于尽的?存在,别提温禾安的?血脉之力快消失了,就算在,那?得多强悍才能将妖骸吞噬。
异域的?研究,如今一看,也没比九州靠谱多少?。
但陆屿然感受到?,她话语里有?紧绷,但不多,也不压抑,想象得出?,这场谈话并没有?让她不开心。
“在你进去这段时间。别的?方面也有?进展了,要不要听听?”陆屿然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