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凤年笑道:“难怪当时轩辕青锋说要打一架,让我败给她,我要是知道有这么一茬,也就答应了。这份人情,可不小。”
徐渭熊问道:“你见过先生一行人后,如何?”
徐凤年摇头道:“老先生毕竟还顶着上阴学宫祭酒的身份,一举一动都身不由己,能够前来北凉已经越过离阳赵室的底线了。我猜齐阳龙很快就会在京城做出对策,放出消息,只等韩老先生游历返身后就要接任大祭酒的位置。”
徐渭熊转动轮椅,停下后面朝河流,轻声感慨道:“先生当时故意不入凉州城,我就知道先生是下定决心了。若是先生入城,我们反而会失望,因为这意味着先生当真是无欲无求,会带着所有弟子返回学宫。既然避嫌给离阳朝廷看了,那就说明最少也有一名弟子会悄悄留在北凉。”
徐凤年惊喜道:“许煌,司马灿,两人只要留下其中一个都很不错了。”
徐渭熊大概是记起了那些年在上阴学宫求学的光阴,有些失神。
徐凤年柔声道:“放心吧,老先生身子骨还很健朗,骑了十里地的马。”
徐渭熊抬头瞪眼道:“你也不知道劝阻?!”
徐凤年白眼道:“当时老先生倚老卖老要我送他们二十里路,我急着赶往怀阳关,加上已经有许煌几个都死命拦着,我也就没出声。”
说到这里,徐凤年坏笑道:“老先生最后只让我送了十里路,嘴上说是我心意到就行,我看其实啊,是老先生真的扛不住了。”
徐渭熊嘴角翘起。
徐凤年在轮椅旁边蹲下身,揉了揉太阳穴,叹气道:“怎么陆家人就是不开窍呢。难道整个家族的聪明,都一股脑集中在老供奉陆费墀和陆丞燕两人身上了吗?王林泉也不是省油的灯,虽然一直袖手旁观,还算厚道,没有对陆家落井下石,可勉勉强强好歹是一家人了,如果王林泉能够多退一步,清凉山也安生许多。”
徐渭熊平静问道:“所以你故意当面提出要让陆东疆当那个鸡肋的副经略使,敲打王林泉?”
徐凤年苦涩道:“算是旁敲侧击吧,不过我要是再对陆家不闻不问,这个在陆老供奉手上不惜举族迁入北凉的豪门,恐怕不用三四年,就要给北凉当地官员吃得骨头都不剩了。你说这都什么时候了,连我的梧桐院都在偷偷卖出字画古玩换取外地的盐铁粮食,这个陆家倒好,老供奉辛辛苦苦攒下的那些黄金白银,光是字画就买下了三十多幅,既然没有选择余地地在咱们北凉扎根了,就算是有样学样跟王林泉那般,与那些迁出北凉的家族压价买入土地也好啊。这会儿是附庸风雅的光景吗?个个在那里沾沾自喜,觉着占了天大便宜……”
徐渭熊突然幸灾乐祸道:“其实你小看王林泉的为人处世了,这位财神爷在开春以来,悄悄低价买入了好些价值连城的字画,应该是要自降身份送给陆家的,你这一开口,随手就丢出个从二品的副经略使,王林泉可就送不出手了,否则陆家不念好不说,还得被陆东疆这些老的陆丞颂这些小的愈发看轻。”
徐凤年懊恼道:“姐,这种事情你怎么不早说?”
徐渭熊笑眯眯道:“怪我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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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凤年马上举起双手,“是我行事唐突了。”
徐渭熊冷笑道:“唐突?咱们北凉王做事还会唐突?否则怎么会跟天下第二的拓拔菩萨从西域北部一路打到雪莲城,打得那叫一个酣畅淋漓翻天覆地,真是威风极了。我这不就还想着让人做一块‘天下第一’的匾额,回头就挂在清凉山的大门口上。要是你觉得天下第一这四个字俗气,‘举世无敌’如何?是不是更霸气一些?”
徐凤年知道这个二姐的脾性,哪里敢只能火上浇油的还嘴,愁眉苦脸从地上拔了根青草,弹去泥土后叼在嘴里。
徐凤年突然感慨道:“偌大一个北凉,方方面面的,当家三年狗也嫌啊……”
徐渭熊伸手在他脑袋上重重一拍,“谁是狗?!”
徐凤年无奈道:“我这不是还有下半句,刚想说才知道咱们爹当家不易吗?”
徐渭熊望向天空,轻声呢喃道:“是啊。”
原本蹲着的徐凤年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慢慢嚼着草根。
徐渭熊没来由想起一支不曾流传开来的小曲子。
当年她和他的姐姐,远嫁江南。
那一天,有个少年,就在梧桐院里,用筷子敲酒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