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的环境,陌生的情绪,黑暗就像是一头蛰伏已久的猛兽,冷眼旁观。雨势忽然变得快了。衣衫悄然有了湿意,更觉寒风刺骨,蓝心暗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若是淋了夜雨她怕是更加性命堪忧,便暂且放下主仆之别伸手去揽她。平日里不可接近的身躯透着强大的气场,可此时揽在怀里竟是难以置信的脆弱。眼中闪过一丝悲哀,蓝心将她抱着站了起来。四肢绵软无力,无法站直,孟青倚在她身上,气息仍是紊乱的。正要带着她跃上半空,忽听那虚弱的声音在耳侧响起:“她走了,你也会走么?”蓝心顿住。“走?”孟青将下巴支在她肩上,语气格外虚无:“你不想来七星阁的。”淡淡的话语勾起陈旧的伤痛,蓝心沉默片刻,轻声道:“属下一向信守承诺,当初既然肯来,时期未到便不会轻易离开。”“信守承诺……”孟青呢喃着,“若是出尔反尔呢?”闻言,蓝心有一瞬的僵硬:“阁主会出尔反尔么?”耳边顿时没了声音。两人维持着依靠的姿势,谁都没再开口说话。过了许久,才听孟青轻轻道:“不会了。”虽是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但蓝心仍是禁不住泛起一丝喜意:“最后的一年之期若到,阁主真会允诺放属下回去?”毫无血色的唇瓣动了动,孟青正欲回话,却听另外一道嗓音忽地凭空出现:“她当然不会。”听到那熟悉的音色,蓝心神情一凛。侧首望去,便见二人身后不知何时站了名年轻女子,玄色锦袍,素带缠身,眉目狭长如流丝,神情间自带一股与生俱来的傲色。见得来人,蓝心皱了皱眉:“不是让你留在渡海关么?”许是见她二人相依相偎心中不适,师映容冷哼一声:“我堂堂花月舫领主,岂会是她孟青说什么就是什么?”毫无预兆的,身上靠着的人突然朝地面跌去,蓝心一惊,慌忙弯腰去接,却是没来得及。身子重重倒地,红衣散乱,孟青双眼紧阖,已然失去意识昏死了过去。见此情形,师映容笑得无比轻蔑:“她孟青也有今天?真是大快人心。”蓝心脱下外衫替孟青盖上,回头道:“是你。”师映容坦然:“是我。”听到她承认,蓝心不由握紧了拳头。孟青答应绮桑要将紫金关让出去,她的确是说到做到了,多日前便安排她将紫金关的守卫和子民迁移出去,从始至终都是打算留一座空城给越初寒。然而没想到的是,越初寒等人竟会被连她和孟青也不知道的七星弟子所埋伏,有人瞒着她们插手于此,以致于突生变故,而能够越过孟青号令阁中弟子的人,并不难猜。蓝心责怪:“你——胡来!”虽是意料之中的反应,但师映容仍是感到不解:“你到底在护她什么?千载难逢可以重创她的机会,我绝无可能白白错过!”蓝心面有怒色:“你可知道你这样做了,日后她若痊愈,你该有什么下场!”“无非就是死路一条!”师映容同样怒道,“我早就不是过去那个怕死的我了,既然要迈出这一步,就没想过要活着!即便如此,我死之前也必不会叫她好过,她无论如何都得给我陪葬!”“不等她给你陪葬,你已经是一具尸体!”“我现在和一具尸体又有何区别!”师映容恨声道,“活着,却是不能替父母报仇,还要在仇人的威逼之下伏身做狗,我早就死了,我不在乎!”蓝心气急败坏:“伯父伯母并非阁主所杀,她虽有心将花月舫收入麾下,但当日情况如何你心知肚明,她并未大开杀戒强取豪夺,那时花月舫内讧已久,两位护法合伙逼着伯父让位,下杀手的是他们!阁主只不过是趁机将花月舫占领罢了,你为何要将这全部罪过都安在她一个人头上?”师映容道:“父母的确不是被她所杀,那依你之言,她趁虚而入占领花月舫难道我就不该恨?我痛失双亲,父亲一世心血落入他人之手,那等情况之下,她为了让我乖乖臣服,不仅将你带走以此牵制我,还给你喂了毒,这桩桩件件,哪一件不是她孟青的手笔?不向她复仇,你说我该找谁去!”“父母双亡如何?花月舫败落又如何!”师映容难掩愤色,“这些我都可以承受,只要她孟青不横插一脚,我依旧可以和你在一起,也可以过得很好,可她偏偏仗势欺人,逼着我归顺七星阁,落了一个臭名昭著的名声,而今谁人提起我师映容不评上一个毒字?全都是拜她所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