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轻扣了扣门,阿英低声道:“阁主,奴婢进来了。”说罢,她不等回应便入了房中。药味扑鼻而来,许是太过刺鼻,那竹榻上的人皱起了眉头,神情嫌恶。见状,阿英笑了笑,伸手将她扶起来:“良药苦口利于病,已经喝了这么多天了,阁主再忍忍罢。”日光透过窗口斜映在屋内,一连下了五日的大雨,乍然间见到那温暖的阳光,竟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觉。孟青靠在床头,憋着气将那碗苦涩的药汤一饮而尽。阿英立即又端来茶水给她漱口。“阁主饿了罢?奴婢这就给您送吃的来。”头痛欲裂,浑身上下没有一处舒服的,孟青吃力地摆了摆手:“不必。”阿英迟疑:“这怎么行?这五日来您除了喝药喝水以外什么都没吃,身子哪会受得住?”过分伤重,性命堪忧,连呼吸都是极艰难的,孟青闭上双眼,声音嘶哑:“你怎么找到我的?”阿英恭敬道:“前几天雨下得厉害,江边冲出来不少鱼儿,我和夫君冒着雨去收捡,在那江边瞧见您,便将您带回来了,”她说到此处,神色泛起些许赫然,“我家那位别的本事没有,以前是渡海关渔村里的,打渔还算不错,离开阁里后我便跟着他回到了西境,就在长恨江安家了。”孟青复又睁开眼看着她:“你成亲了?”阿英浅笑:“离阁没多久就成亲了,还得多谢阁主当日不杀之恩,若不是您高抬贵手,阿英哪会有现在的平静日子?”心里空空的,孟青默然片刻,哑声道:“别谢我,谢她罢。”阿英很快反应过来:“越姑娘?”“嗯。”“倒也是,毁了越姑娘的画,阁主是看在越姑娘的面子上才没有责罚奴婢,往后若有机会见面,是得好生谢谢她。”提起绮桑,孟青神情暗了暗,未再言语。“听村民们说,紫金关被碧云山庄攻下了,这些天您时睡时醒的,奴婢斗胆问问,您是因为碧云山庄攻城才受伤的么?”孟青应了一声。阿英面露惋惜:“伤得这么重,城也没守住,可惜,”言毕,她又笑起来,“不过没关系,之前听到风声不敢给阁里传信,怕会有人得知您的踪迹追杀过来,现在您已经醒了,我还是给蓝掌使通知一下,毕竟阁里有药王先生在,他会全力医治您的,何况还有越姑娘照顾您不是?”眼前顿时浮现起一个决绝离去的背影,孟青的表情生出几分落寞。“不会了,她已经走了。”阿英一愣:“走了?”顿了顿,“是被碧云山庄劫持了?”她一个侍女,并非局内人,问出这问题只是出于对绮桑的关心,孟青反倒不知如何回答了。算起来,她好像才是一直劫持她的那个人。可不那样做,又该怎么把人留在身边呢?许是看出她的低落,阿英笑道:“没事的呀,阁主这么厉害,把越姑娘抢回来不就好了?我看碧云山庄那边也没人能打得过您!”抢回来?孟青抬眸:“抢不回来的。”“为什么?”“她若不肯回来,我抢也没用,只会让她不开心。”阿英歪了歪头:“可您不是和越姑娘有情么?她怎么会不愿意回来?”这丫头离了七星阁胆子倒是比以前大了不少,孟青淡淡道:“你今天话有点多。”阿英挠了挠头,讪笑:“可能是因为阁主受伤的缘故,往素觉得您高高在上不可接近,现在倒很是和善,是奴婢多话了,阁主可别怪罪。”孟青长长出了口气,语气平静:“怪罪什么,你救了我。”阿英连忙回道:“救您可不敢当,奴婢虽然离开了阁里,但始终还是将自己当做七星婢女的,这也是分内之事,”说着,她站起身来,“您先休息着,我去给蓝掌使写封书信。”她这话说得并未有何不妥,却见孟青听后倏地朝她投来一道分外冰冷的眼神。长睫微动,那双美丽的眼睛闪烁着危险的眸光。阿英大吃一惊,僵在原地动也不敢动。正暗忖自己是否哪里说错了话,忽听孟青开口道:“你倒是敢来见我。”语调低沉,透着一股肃杀之气,闻来令人心悸。只是,她这话好像并不是在对自己说……阿英大气也不敢出,战战兢兢地抬眼去观察她的表情,惊慌间这才发觉她的眼神并未落在她身上,而是越过了她看着别处。小心翼翼地回头,便见那大开的门口不知何时竟站了一个人。背着外头的明亮光线,那人穿着一件异常宽大的斗篷,浑身遮得严严实实,看不清长相,也看不清体型,只能瞧见那斗篷下摆露出来的半截鞋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