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罢,不待孟青回答,头也不回地飞入沉沉雨幕中。窗外的雨势变得更急促了。墨痕被水渍污去,画中人和景都只剩下一点难以辨清的轮廓。手心缓缓收紧,两张本就脆弱的画纸一瞬被揉皱、碎裂。“煞费苦心,你究竟喜欢她什么呢……”微不可闻的呢喃,转瞬便淹没于一片震耳喧嚣。“十多日了,还是没表态?”晴天白云下,百里长林绵延不绝,一片亮眼青绿。树下,越初寒正好屈膝而坐,闻言摇了摇头。裴陆若有所思道:“怪了,之前还那般热切地追求于你,怎么突然间就发生如此大转变?”越初寒取下水囊,仰头喝了口水,道:“不知。”她微微埋首片刻,“且这些天的相处来看,我总觉得她似乎不愿与我触碰。”裴陆瞧了瞧她:“你可有旁敲侧击问过她有关孟青的事?”越初寒道:“未曾,还是不要让她知道我们已经晓得此事。”裴陆叹口气:“若是被她知道我们已然察觉到了孟青,以绮桑妹妹的性子,怕是会在孟青面前露出马脚,别到时候孟青觉着她无用,对她下手便糟了。”越初寒面有疑色:“有一点我一直想不通。”“什么?”“孟青为何总是抓着她不放?”裴陆肯定道:“从前她便知道你与绮桑妹妹有情,对她下手则可以牵制你,对付你也要容易得多,何况绮桑妹妹生性单纯,略施小计便可全然哄骗,我要是孟青,我也抓着她不放。”“可她失忆后,为何会有孟青与她关系非同寻常的传言?”“亲姐妹的伎俩已经用过一次,如今自然要换个新的,她若再骗绮桑妹妹是她亲妹妹,终究是会被揭穿的。”“恐怕不仅如此,”越初寒道,“坠崖后到底发生了什么,又是如何失的忆,既是将她当棋子,又为何要救她性命,还主动送还到我身边,这一切,我始终想不出合理的解释。”裴陆思索一阵,无力道:“那就得去问问孟青本人了,这位阁主虽然大名鼎鼎,但一向行踪不定,极少见她现身江湖,躲在暗处便可拨动风云,本事可不小,要查清这些,连个头绪也无。”二人谈话间,忽见一只小小的信鸽自天际缓缓飞了过来。裴陆站起身子,抬手将那信鸽抓住,取下一支细小的信筒。“赵姑娘传来的?”裴陆看了一眼,将信纸递给了越初寒:“说是那边下了场稀罕雨,雨势还不小,也算是个好事,不过么……”越初寒将那信纸上的内容看了一遍,皱眉:“看来那万枯荣并无设想中那般好解。”裴陆摸了摸下巴,脸色变得沉重起来:“她说那田里的毒似乎是经人改动过,配了好些解药方子都始终差了点火候,这可怎么办?”越初寒以内力将那信纸烧了,镇定:“本也不指望能一帆风顺,过程曲折也是难免的,你我不通医药,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将这边行程尽快赶上去了。”裴陆便将信鸽放飞了去,举目远眺山林一阵,忽道:“离流云关不远了,入了夜可能就会抵达,你与舒舒可有书信往来?”提及此事,越初寒有些头疼:“没有,应是在关内等候。”裴陆眼神哀怨:“小庄主,我怎么觉得你这桃花比我还多呢?真是羡煞我也。”越初寒淡淡道:“少说风凉话,我哪来的桃花。”裴陆揶揄一笑,意味深长道:“虽然缺德了点,但今晚我可是要看好戏。”越初寒丢了个冷淡的眼神过去。夜色渐浓,天很快便黑了。虽是人间五月天,但入了夜仍是有些寒凉,瞥见前方不远处设有关隘城池,绮桑放下车帘,扭头问道:“那是什么地方?”越初寒回道:“流云关。”绮桑“哦”了一声,继续倚在马车门口看风景。越初寒犹豫片刻,还是开口道:“绮桑。”听见这声呼唤,绮桑复又转过头将她看着。“有件事……我要与你明说。”“什么事?”“东境除却碧云山庄和千影楼外,还有一个大派名为飞雪居。”绮桑表示明白:“飞雪居怎么了?”越初寒面露为难,斟酌道:“飞雪居柳掌教与我父亲是世交好友,我自小也称他一声伯父,柳家有一独女,年纪同我一般大,名叫柳舒舒。”绮桑点了点头,示意她继续往下说。唇齿噙动,越初寒却是没能说出话来。见她有些少见的支吾其词,绮桑不免疑惑道:“然后呢?”越初寒端详着她的神色,正欲开口,这时,忽听车外传来好一阵敲锣打鼓的喧嚣之声,阵仗颇大,其中还夹杂着噼里啪啦的鞭炮轰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