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儿子跟谈的那个你们见过没?听说住她家对门,也是一中的学生。”“见过见过,那孩子养了只特别肥的橘猫,经常在这附近散步来着,个子挺高,总戴着个帽子也看不清到底长啥样,而且我看他脚好像有点毛病,走起路来……”那女人说着还四处张望,回过头时冷不防和自己话中的主角对上了视线——少年跟在她们身后几步远的地方,正一脸阴郁地盯着她,眼珠子黑得有些瘆人。那只特别肥的橘猫也在他旁边,支棱着四条胖腿同一只白色蝴蝶嬉戏。女人倏然噤声,连忙扯着好姐妹的胳膊给少年让路,眼神却始终紧跟着他,毫不避讳的上下打量,还时不时互相对视,神色微妙。即将擦肩而过时,沈延脚步一顿,声音冷淡:“宋启坤不是同性恋,就算是,他也看不上你儿子。”女人的脸色骤然变得十分难看,瞪起眼睛大声质问:“你什么意思?!”沈延朝她走近半步,眉头轻皱了一下,未曾掩饰内心的厌烦,“只会在背地里嚼舌根,你们又是什么意思?”近距离看,他的眼睛更显诡异,虹膜是罕见的纯黑,模糊了与瞳孔的界限,看起来空洞无神,没有一丝属于活人的生气。女人吓了一跳,踉跄着后退,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音节。少年的表情过于阴鸷,周身的空气都仿佛冷了几度,另外两个女人也不敢言语,警惕地向后挪动,与之拉开距离。沈延按捺住胸腔中躁动的戾气,转眸看向已经走远了的橘猫,不紧不慢地抬步跟上去。“恶心。”他说。流言终究是传到了学校里,无数双眼睛时刻关注着他们的一举一动,沈延和宋启坤商量过后达成一致,近期暂时先不要见面了。沈延还反复对他强调,无论是谁问起他们的关系,都要一口咬定说只是朋友。宋启坤知晓这件事情的严重性,自然是没有异议。沈延仍会去看宋启坤的球赛,却不再送水,也不再站在他一眼就能看见的地方,每当他在人群中搜寻自己的身影时还刻意躲避,比赛临近结束时又悄然离开。他们在旁人眼中真的没了任何交集。尽管如此,流言却毫无平息的趋势,短短几天就传得沸沸扬扬,甚至在老师之间都传开了,王栀云和宋业被迫卷入其中,承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压力。各类群里每天都有人挑起话题盖高楼,乐此不疲地揣测议论,还爆出了许多看起来比较暧昧的照片,皆是偷拍的角度。王栀云很受影响,神经时刻紧绷,频繁给宋启坤做心理疏导,夜晚也难以入睡,几天过去身体就先撑不住病倒了,向学校请了假。她总是忧心宋启坤,养病期间也寝食难安,整个人肉眼可见的消瘦下去。沈延见过她两次,在小区花坛边的长椅上。女人穿着宽松的家居服,披散的长发微乱,怔怔地望着天边西斜的落日,眼底一片虚无。余晖笼罩着她,身后的长影随着隐匿的光线逐渐消散,最终只剩下她一个。“没谈,真就只是朋友。”宋启坤遵循约定守口如瓶。“我喜欢他,但他只把我当朋友。”沈延却对前来寻求真相的女生这般解释。说得多了,流言的风向在不知不觉间发生了转变。原本两情相悦却迫于压力分开的戏码变成了沈延的单向暗恋,感情戳破之后宋启坤无法接受,从而疏远了他。显然大部分人都更相信后者,因为这是当事人之一亲口承认的,再结合宋启坤的表现,真相似乎就是如此。沈延依旧正常上课,却越来越沉默寡言,比初来乍到时还要拒人千里之外,就连段征都不知道如何与他相处。因为成绩优异,他的转学手续办理得不太顺利,校方不肯轻易放人,一直在努力挽留。后来经由沈信出面,事情才算办妥。搬家也是一项大工程,收拾和邮寄耗费了两天时间,沈延离开文衡那天是五月二十七号,星期四,风和日丽。等电梯的时候602的门突然开了,小姑娘哭着跑出来,光着脚,衣服有些乱,胳膊上有几处不甚明显的指印。她扑过来紧紧地抱住沈延,仰起泪痕斑驳的脸蛋,万般焦急地挽留他:“哥哥,你不要走!你不要走!我去问了老师,我还问了医院的叔叔阿姨,他们、他们都说男生也可以喜欢男生,我妈妈错了,是我妈妈错了!你不要走……哥哥,你不要走……”说到最后,她哭得不能自已,嘹亮的哭声在走廊里回响。周慧扶着门框,不知所措地看着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