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倒是厉害。”襄王后冷哼了声,不待多说,就回首吩咐上了身后的侍女——让把东西都搬到西厢房去,储妃手上的人动作快,她要还想挽回,就只能自己动作更快了。
只是心底的气终究还是要放出来的,临走前扭头面向廖氏,冷笑着留了句,“在襄国时有人护着你,到了这还有人护着你,你倒真是会享福,只太后如今已然不在了,等回去以后,我想你的日子定会更加好过。”
也当真没有半点顾忌了,在徐太后的灵堂后头,都能直接说这样的话。不过更是蠢笨,遇事轻易就暴露了本性,也难怪徐太后不给权让她管家了。
等人一走,申容就走到了廖氏跟前,拉起她的手拍了拍,“你如何了?她可是一直这样待你?”
“也不是。”廖氏低着头,顿时就掉了两滴清泪下来,申容不上来宽慰都还好,这么语气轻软地一问,倒叫她心里更不好受了,“先前太后在时都还好,王后深入简出,也不大管王宫里的事,我少与她碰面。”
“那往后呢,太后去了,王宫里的事还是在你手上吗?襄王可有说过什么?”
“国君未置可否,也从没在这些事上多问过,不过太后临终前与我交代了,让我掌管宫中事务,不得交权。”廖氏抹去泪珠子,语气倒还镇定,只细细听着,又能听出是强撑出来的。
申容也是没想到徐太后死前竟还记得要压住襄王后,叫她永不能翻身,这确也是个婆媳问题了。
“那就好,世子呢?可有说过什么话?”
其实婆媳不和,儿媳妇要想好受些,最重要的还是取决于中间的这个男人,公子文若是能中和好两头的关系,两个女人之间就不至于这么剑拔弩张的了。
“世子连王宫都不常久待。”廖氏说完自嘲一笑,眉宇间的辛酸好似一池子水波动开。
一个不着家的男人,就更不可能指望他去中和母亲和媳妇之间的矛盾了,申容也就不深问下去了——本来别人家的事也不该多问,方才不过是太投入,才心切多嘴了两句。
她微微一笑,揽着廖氏往园子中央过去,“我瞧着你人善,性子也好,想王宫里的奴仆肯定是多忠心你的,别看都是些奴隶们,只要真心待他们好,收服了民心,以后就算有人要编排你,那传言也是散不开的。”
“咱们啊,只要自己问心无愧就好,你说是不是呢?”
倒也确实如此,其实除开王后今日刻意给她找的麻烦以外,往日在王宫内,她所遇着的事都还不算难坎,徐太后生前也给她留了好几个极其厉害的老媪——令她真正难过的,还都不是王后的针对,更多、更多是世子的漠视。
不过这话也不好当着这位长安来的太子妃说,也就讪笑回道,“储妃说的是。”
忽然间这么碰上的一面,由此拉近了申容和廖氏之间的关系,虽还不至于到掏心掏肺的地步,但往后两日在祠庙守灵,廖氏除却随在公子文身边以外,用膳前后的闲暇时便多来同申容说话。
申容也很给面子地同她交谈,并不摆国朝储妃的架子。
因得那日傍晚的事,后来祠庙众人起居的安排,也拉着廖氏同自己一道,要有什么地方要决定,往往都是申容先问了她,就好比这每日四顿的吃食,按着个人的喜好,安排上去的都有所不同。
而贵人们跪久了会要用到的:擦汗的巾帕、充饥的糕饼、解渴的甜浆、米汤、奶浆等,也都备了冷的和热的,饶是节下寒气重,襄国里的人也不是都饮用热水的,公子玡就是个常年冷水下肚的人,哪怕喝酒、果浆一应,也是如此,廖氏说,在襄国王宫的时候,下头服侍的人都知道——就是年边,公子玡都时常要嚼个冰块尝尝,道是提神醒脑。
这个二公子平日在家里也是浪荡惯了的,这些举动就没人提,况且他自小身子康健,不怎么生病,所以后来他爹妈也都不管。
由此申容留意到了这块,特地令人去十里地外的京畿皇家冰窖里——连夜取了冰砖来,往食案的一端放了座巴掌大的铜鉴缶,里头就是专供他一人享用的冰块,不多,偶尔要想提神也能有供用得上的。
安排得贵人们满意了,这种时日众人心里的哀怨和燥气也就少了些,而主子们一旦心情平静了,对下头的奴隶们发火次数也就少了。
人与人之间矛盾减少,守丧之外的气氛因此和谐许多。第三日襄王和太子夫妇说话时,还特地夸了她这个储妃一句,虽是恭维的客套话,但申容却也是理所当然地应下来了,顺道还把廖氏也拉了出来——为的不是自己邀功,而是把功劳都堆在廖氏身上。
不过只三言两语,襄王对着廖氏点了点头,眉目之中露出一点赞许之色。
这样午食后的对话很快就散了,守丧期众人哀默,也不大好说些旁的。
这贵族宅院间扒高踩低的招数都大差不差
连着这几日过来,申容和廖氏的关系便是真亲密了几分,甚比同许林君这个正经妯娌都还要显得熟络的。平日四餐之前,二人都一同往灶房过去,也会贴耳说几句话。刘郢偶然瞥到过几次,心中难免好奇,夜里还问起过,“你怎么同谢文的妻子这么熟了?”
后来在得知了廖氏是孛国夫人的侄女以后,又戏谑地来了句,“廖家人倒是都喜欢你。”
“瞧您说的,难不成就只廖氏一家?”申容跟着就反驳。
太子卸下革带,回味起来又轻轻笑道,“是,还有刘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