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翻个身,身下厚厚的枯草堆窸窸窣窣响。一件男人的外袍铺在草堆上,有一大团被晕出的水渍,罗玉静摸摸自己仍然湿润的眼睛,发现那很可能是自己做梦时哭湿的。“喝药。”苦生听到声音,背对着她说。因为嘴被铁罩子罩上,他说话时的声音总有些含糊沉闷,让人一听就能分辨出来。罗玉静才发现空气里飘着一股苦涩的药味,那个在她看来疯疯癫癫的怪道士这会儿蹲在火堆前煮药,因为脱下了外袍,只穿着件单薄的旧衣,头发乱糟糟扎着,脚边丢一堆包药的纸。也不知他在哪弄来的瓢,煎了一大瓢又苦又黑的药汁递给她,并语气臭臭地告诫:“若下次再有不舒服,要提早告知于我。”罗玉静抱着药不动:“……我每时每刻都不舒服,说了你会理我?”苦生说:“我去与你买药,险些被那些差役捉拿,他们竟说我拐带良家女子!”罗玉静看他一眼,说:“你不是吗?”被她这反问噎住,苦生仔细一想竟是无法反驳。罗玉静又说:“你说我是厉鬼,要杀我,又威胁我不能逃跑,就这样,还想让我配合你?”“可是,你并不畏死,也不想逃。”苦生拧眉道,“我虽想斩杀厉鬼,但也只能等你自己寿数尽了……你就不能将自己当个人,好生照料,也让我少些麻烦?”罗玉静轻声说:“要我把自己当人,你们把我当人吗?”苦生又被她噎住,气得实在忍不住,握着拳头砸地面,生生在地上砸出一个拳头大的洞。端起那瓢,罗玉静默默喝了一口药。饶是她心情郁郁,觉得什么都难以下咽,入口的这东西还是有一瞬间让她觉得想要骂人。苦生还催促:“赶紧喝完!”“你想杀我就直接用剑杀。”罗玉静说,“这东西谁喝完都会死。”苦生与她纠缠几句见说服不了她,一怒之下,奔出去找了只野鸡回来:“莫要以为我害你,就让这畜生试药,让你无话可说!”喂了药的野鸡死不瞑目。苦生无话可说。对上罗玉静眼神,他一阵坐立不安,再一看连诛邪剑都颤动起来。苦生:“啊,可恶!”作者有话要说:诛邪剑你到底是哪边的?诛邪剑:中间05僵建仓县,一户魏姓人家,近日家中颇不安宁。先是这家一个孙子无故失踪,随后每到夜间,就有一个长毛怪物乘月色而来,袭击魏家人。这魏家子嗣众多,兄弟几个都住在一处,如今遇到这怪事,每个人面上都是憔悴惶恐,女人们抱着孩子挤在一处,不敢离开其他人,男人们守在一边,刀斧不离身。在将苦生请进家门之前,他们已经请过两位神婆道人来看,然而都没什么用,那两位嘴上说得厉害,一到晚上见那怪物出现,半点用处没有,骇地往地上蹶倒,比魏家人还不济。“这位道长,不知道您可有把握捉住那怪物?”魏家大儿说,“实不相瞒,我们已经请过几位道人,都言那东西厉害,一般人怕是降服不住。”“保你们无事。”苦生只说这么一句。他是主动找上门来,站在门口,望一眼他们门楣,就直接敲门进来,张口说能解决他们的问题。魏家人虽不怎么相信,但看他外貌异于常人,怕是真有几分本事的奇人,因此不敢小看,也不敢得罪,只将他请到堂前,准备酒食饭菜招待。苦生自然是不能吃的,与以往一样,直接将罗玉静摆上桌,让她自己吃。他们在路上,苦生偶尔与人消灾,主人家会准备饭食,苦生就这般让罗玉静吃着,自己蹲在一边看,时不时催促她多吃点,浑似个养猪的猪倌。几天前一场病还没好,罗玉静整个人又瘦了两分,时不时咳嗽一声,本就胃口不好,现在这一大桌特意整治的荤菜,冲鼻的油腥味更让她胸口直犯恶心。魏家的妇人看她这样,怯怯问:“这位……”摸不清楚她与怪道人是什么关系,也不知道该称呼什么,只好含混过去:“可是饭菜不合胃口么,厨下还有些米粥小菜,不如端一些来?”跟着苦生吃多了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终于喝了一回熨帖的米粥,罗玉静喝了两碗粥,自己没什么,苦生看着却几乎从心中生出一种莫名的欣慰。“今夜你就在这待着,莫要乱跑。”苦生让她和魏家这些妇人待在一起。罗玉静好歹是给他面子,点了点头。她不爱说话苦生都习惯了,解下身上的诛邪剑抛到她怀里说:“与你防身。”魏家几个妇人见状连忙答应说:“道长放心,我们会好生照看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