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舜华腿都软了,又酥又软,她想起来很多年前,在荒无人际的阴山脚下,在狂风怒吼中,他停下开着的货车,抱住她亲。那个时候年轻,年轻到眼里身体里都充溢着渴望,彼此一个眼神都可以是焰火的引线,那么轻轻一个触碰就是噼里啪啦的火星。年轻,肆无忌惮,就在狂风肆虐中那么尽情地亲,仿佛要将自己所有的生命和青春全都交托给对方。唇舌交缠间,顾舜华大脑一片空白,她茫茫然望着上方的男人,那个陪伴了自己十年走过最美年华的男人,突然间想哭。有些人,守在身边时间长了,他几乎毫无保留地呵护着自己,便好像习以为常了,不会去想对方有多重要。其实一直重要啊,一直重要,就像刚才自己对陆问樵说的,那就是自己生命中的一部分,十年的陪伴,他们已经融入了对方的骨血中,成为了血脉相连的亲人和爱人。她并没有对不起他,从来没有,对于自己和陆问樵的关系,她自认问心无愧,但她还是愧疚,愧疚于让他听到这些。当那个年轻火热的男人距离自己那么近,当他对自己问出那些话的时候,无论自己是怎么拒绝那个男人,这一切对亲眼目睹的任竞年都是痛。他这个人,只是看着平和温和而已,其实他比一般男人需要的更多,也要求得更多。他终于稍松开了她,濡湿的唇缓慢分开时,她舔了舔,想着该怎么和他说。她想更好地安慰他,让他心里熨帖,不让他因为这件事受到任何一丝伤害。他毕竟也比自己只大一岁,两个人相遇时,只是十七岁的少年,他虽然是男人,也不意味着活该比自己更多承受担当。只是就在唇舌蠕动时,她听到他在自己耳边低声说:“我爱你。”她心里一震,有些不太明白,又不太懂这话的含义。他却捧着她的脸,虔诚认真地道:“舜华,我爱你,就像那年你十六岁,我们初见的时候一样爱你,一直都爱你。”顾舜华眼泪陡然落下。任竞年低首,吻着她的眼泪,缓慢而有力地道:“下一次,当遇到一个男人对你这样说,你要毫不犹豫地告诉他,你的爱人爱你入骨,对你视若生命,他若有所图,必须先踏过我的尸体。”潜伏顾舜华是出生于五十年代后期的人,她从小姑娘逐渐变成少女是七十年代前后,她接受的最正规教育是小学教育,到了初中就没几个人认真学习了。她所生活的环境是保守而刻板的,她所能看到的夫妻模式就是像她爸她妈那样,或者大杂院里任何一对她称呼为叔叔阿姨的夫妻。当一辈子夫妻,不会说任何亲热话,彼此在孩子面前都端着,好像两个人很生疏冷漠,背后里怎么样她大概也知道,毕竟空间就那么大,很难彻底避开孩子的耳目。所以她默认的夫妻相处模式就是那样。也是后来到了内蒙古兵团,一群年轻人,大家看卫生工作队的《医疗手册》懂得了男女之间的事,偷偷地看《安娜·卡列尼娜》知道了这个世上有一个词叫爱情。她认识了任竞年,和兵团里其它差不多年纪的一样,开始谈恋爱,谈了恋爱后觉得很喜欢,也就结婚了,一切好像是顺理成章的。任竞年对她很好,夫妻关系不错,她想两个人都是彼此在意的,是非常亲密的,这种亲密是超越了大杂院里她见过的任何夫妻。这对她来说其实足够了,她有一个温柔体贴的丈夫,而且关键时候也能顶得住事,她很知足。当陆问樵那么问的时候,她说不出来什么,却觉得也没什么,那个有什么要紧的呢,谁过日子还会说那些肉麻的话。可是当他这么说的时候,他才知道,她好喜欢,好喜欢。喜欢到流泪,喜欢到终于明白,他们之间就是爱情,就是那本《安娜·卡列尼娜》中所提到的爱情,火热滚烫的爱情。爱情并不只是属于书中的,还是属于现实生活的,属于她的。他的话彻底打破了懵懂少女时期她关于夫妻关系的认知,让她身体所有的感官全都彻底地打开。她紧靠在任竞年怀里,用尽全力搂着他,也被用尽全力地搂着。她的脸贴着他结实光滑的胸膛,属于男性的强壮气息将她笼罩着,她的身体为之颤抖。她的嘴唇张了又合,她想对他说一句话,想说一句应景的,动情的,能让他感觉到她的心情,能让他得到回报的话。只是她发现真挺难的,明明简单那么几个字,却难以启齿。任竞年低首,轻轻吻她的脸:“我又不是非要你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