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佑陵年仅弱冠,手上就执掌有天下·?顺治元年,怀明帝自弑父杀兄以后,在天下广为搜寻浑身漆黑的狗,但是又要耳尖带一点儿白,凡是能寻到此种狗的,享千金食禄,升官进爵,古有鸡犬升天一说,而怀明帝倒是广开先河,反而变为了人凭狗贵,何其荒诞。谢策斜躺在崇德殿中的龙椅上,头上的冕旒就这么歪歪斜斜地落在脸上,他手中抱着一只大概才刚刚满月的幼犬,脸上说不上来有什么表情,好像是对权势的倦怠,又好像是什么都无所眷恋般。他从来都无心帝位,却又被人生拉硬拽般拖上了这个位置,朝臣背地里讽他昏庸,百姓暗中骂他是狗皇帝,傅家当他是傀儡皇帝,所有人都是面上敬他,怕他,却又所有人都在觊觎他脚下的位置。谢策将桌案上面拿到的奏折随意地放在手上,只随意地看上几眼,就随手掷到一旁去,却不想正巧打中了李全贵的脑袋,略有点儿硬的奏折就这么发出来了清脆的叩响之声。李全贵没躲没避,被奏折砸中的地方瞬间红肿一片。谢策怀中的幼犬就在这个时候倏地从他的怀中跳出来,然后跑到李全贵的面前,就这么将跌落在地的奏折叼在自己口中,然后哒哒哒地重新回到谢策的面前,然后将口中的奏折递给谢策。谢策啧了一声,“这小畜生,还挺听话。”然后他又拖长了声调,对李全贵道:“李公公,刚刚实在对不住了。朕有点儿——”他笑眯眯地接道:“手滑。”幼犬讨好一般地舔了舔谢策的手腕,谢策不耐烦地将这只幼犬踢翻在一侧,嫌恶一般地用帕子将手上的水渍擦拭干净。那只才刚刚满月的幼犬侧翻在旁,口中发出惊恐的声响。自怀明帝上位以后,崇德殿中哪有人敢不顺他心意,所以就算是他现在行为再如何荒诞,终究也就只是无人敢置喙。毕竟就连三朝老臣章良弼死谏,怀明帝都能杀了章家上下那么多口人命,更遑论他们这些伺候的仆役。可是这些,也即将要被终止了,雍州节度使早就已经在皇城外蓄势待发,只需一声令下就会攻入皇城,就连向来忠心耿耿的景家都不再忠于这样的不仁之君,加入反军。今日虽然是长公主殿下的出嫁之日,大家其实心中也心知肚明,这恐怕也是……逼宫之日。虽然现在还都是风平浪静,但是很快,整个宫墙内都将会成为铁骑踏平之处,而这个阴鸷而又昏庸的皇帝,就将成为史书之上在位仅仅一年,就因为荒诞无度而被推翻暴-政的,不仁不义之辈。崇德殿中终年都是淡淡的龙涎香味,谢策手指随意地把玩着头上冕旒上垂下来的十二琉,珠子相撞之间,发出了轻微的声响。这位臭名昭著的暴君好像一点儿也不担心自己的未来,也根本不在意自己的江山覆灭,也是,能做出这样弑父杀兄的事情来的人,还能指望他还留有什么良善之心呢?崇德殿中阒静无声,殿外是一株梨花树,李全贵还记得是自己当初跟在先帝谢东流的幼时,谢东流当年所栽,现在就已经长得这样枝繁叶茂,只是可惜,先帝日后再也看不到了。风吹树梢,时近傍晚,隐隐约约的弯月已经悄悄挂在树梢头,宫中禁卫全部大开,雍州节度使入宫闺如入无人之境。不出一个时辰,整个宫闺之中就会像是沸水入油锅一般,整个宫中都将是人声鼎沸。傅温茂和傅温韦兄弟早就已经在府中畏罪自杀,整个宫闺,就只剩下了一点儿可怜的禁卫军。不要说是雍州来兵,就算只仅仅一个朔方卫,也断不可能抵挡得住。“陛下,”李全贵笑了一声,“雍州的那个李老贼,可已经在宫外候着了,况且长公主殿下又早就打开宫中禁卫,陛下难道一点儿也不觉得担心吗?”他也笑眯眯地接着道:“长公主殿下不过就是个吃里扒外的,谢氏王朝不保,亦有不少原因是出自长公主殿下之手,以奴才以为,不如在大军进宫之前,先行杀了长公主殿下,以慰谢氏王朝在天亡灵。”尖细的声音回荡在崇德殿中,几乎没有人猜到李全贵居然敢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殿中轻微的低呼声不绝于耳,他们留在宫闺,朔方卫不杀无关之人,他们原本可以活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