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景佑陵应该明了大局为重,也知道景佑陵不可能不知道林行舟到底打的是什么算盘。可是她在这个时候,却又生出了一点儿无端的想法。然后谢妧就听到景佑陵的声音。好像是春末时候湖面上撒着的一层薄冰,和那周遭所有的春景都截然不同,却又确实昭然存在一般的坚定。“……我舍不得。”他说。作者有话要说:不会卡在这里,今晚还有一更。八点的fg立得很好,下次还立。·?他曾经亲口在昭阳殿内对谢妧说过那样绝情的话,却也在现在这个时刻,言之凿凿一般地对她说着……舍不得。林行舟在听到景佑陵说出这句话之后,先是略微一愣,然后笑意也带上了那么些不诚恳来,眯着眼睛看着只穿了一件单薄的寝衣的景佑陵。“景大将军对殿下还真是用情至深,那么就算是用自己的一双腿来换,想来也算不得是什么。”他轻描淡写地补充道:“还真是让下官艳羡的姻缘呢。”景佑陵的一只手拿着冽霜,握着剑柄的骨节泛白,生得极为出挑的眼眉在这个时候略微下垂,就无端显出几分脆弱来。可是他怎么可能会流露出这种名为脆弱的情绪,他是戎马倥偬的常胜将军,是这么多年从未成为败将的景佑陵。谢妧虽然从未想过和景佑陵还有过以后,但是也从来没有想过他现在居然要因为林行舟这么一个人,折在梧州。朔北来犯气势汹汹,景佑陵若是在这里出了变故,朔方卫群龙无首,就算是景煊接手也必然需要很长一段的磨合期。北戎若是知道这个消息大举进攻朔北边境,必然是左支右绌,到时候还不知道要横生多少的祸端。谢妧思忖片刻,先行出声唤道:“景佑陵!”一定,一定还有别的办法。可是现在林行舟早就已经是做好了十全的准备,无论怎么做,都没有两全之法。而且就算是景佑陵真的自折双腿,自己和他就是连最后的依仗都没有,只有双双等死的局面。可是若是自己死在这里……她还没亲眼去看看宫闺外面的世界,没看过朔北的雪,没看过青州的湖,没看过滦州的海,甚至还没有看到谢策的以后。她若是死在这里,阿策和父皇母后该怎么办?林行舟听到谢妧在自己身边喊出来了这么一声,薄刃靠得离谢妧更加近了一些,原本垂在自己身边的手指,在椅子边缘上点了两下,他的目光在谢妧和景佑陵之间转了两下。景佑陵听到谢妧的这一声,却没有抬眼,仍然是垂着眼睛。手指在剑鞘之上略微叩了一下,似乎是当真在极为认真地思忖这件事一般。景佑陵手指握住剑柄,将冽霜从刀鞘之中抽了出来,莹白的剑刃好像是不世出的神器一般,闪烁着微微的寒芒。好似这把剑,当真要在下一秒挥向他自己。林行舟就像是在打着好商量,带着一点苦口婆心的意思劝道:“殿下刚刚唤大将军的那声,恐怕也是殿下当真想要回到将军的身边。我知道这件事情对于大将军来说,恐怕是需要犹豫一会儿,但是大将军也要知道,世间事难得两全。”“就算是将军犹豫得再久,这件事情,终究是已经成为了定局。”终于,景佑陵抬眼,目光先是略过了谢妧,然后对林行舟道:“林大人可以保证,如我按照你所说的去做,当真放了殿下?”林行舟不免笑了两声,薄刃都随着他现在极为快意的样子抖动了两下,“那是自然。将军为了殿下痴情至此,那么下官必然不会出尔反尔——”他一边说着,一边又看向趴在一边的冯廊,“还有冯老爷,今日这样的景象,可当真是难得一见的奇观。你若是就这么趴着不敢看,可真是浪费了晚生准备的这么一番煞费苦心了。”林行舟就像是想到了景佑陵即将跪地求饶的模样,浑身席卷而来的舒畅感。在这话音刚落的须臾瞬间,也是林行舟最为松懈的现在——谢妧被绸带缚住的手虽然没有办法动及半分,但是她霎时间支着腿和林行舟避让开了一点儿的距离,虽然说不上是大,但是那薄刃,好歹并不紧紧贴着谢妧了。林行舟的反应也不可谓不快,他之前的手指就抓着那打了死结的系带,所以手指略勾,就足够再将谢妧拉回来。谢妧在他手上,是唯一的筹码,若是谢妧脱离了自己的掌控,自己必然不敌景佑陵。更何况,现在景佑陵的手上还拿着一把冽霜,谁人不知道冽霜是景佑陵随身不离的佩剑,冽霜在他的手上,可以称得上无人可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