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流一直便是战盟的中流砥柱,长天本人的战斗更是从无败绩。自从隐流真地归隐之后,南赡部洲仙宗被蛮族欺压得几无还手之力,人们反倒念起了旧日的好时光,重提巴蛇和隐流的好处与强大。似乎长天率领的隐流如果重新出山,就能将蛮人打回老巢,还南赡部洲一个太平盛世。
事实是否真能如此?宁小闲知道,恐怕未必。
然而这也并不重要。深陷在贫穷、恐怖、悲剧和痛苦中的平民,需要的只是希望的慰藉,哪怕它虚幻又飘渺,对他们来说也像绝望深渊里的那一点点亮光。
只要亮光不熄,活着就还有希望。
因希望而生出的信仰,才真正是牢不可破,才真正是纯净虔诚。
阴生渊轻咳一声:“这倒是徒给巴蛇输送了大量信仰之力。若是直接将他送入真神境,对我们来说可不是好消息。既如此,可有对策?”最后一句是对广德说的。问题既由他提出来,自然找他要解决办法。
“人要是只记得从前的好,只能说明现在过得太糟。”广德清声道,“减徭薄税,还富于民,让凡人也能安居乐业,此患自解。”
“现在?”古尔登轻嗤一声,“只要再加一把力气,就能将仅剩的宗派拿下,吞并四海。这时候军资哪里能够松懈?便让凡人再苦个一年半载,后面对他们慈悲一些也就是了。”打仗烧的不就是钱吗?收的税饷少了,征服天下的脚步势必放慢。
并且这其中还有一个人人都知道、却不能够宣之于众的共识:
蛮人三大势力之间的竞争,也在日益白热化,军力不足可是要挨打的。
广德摇了摇头:“如果一年半载内拿不下来呢?”
“怎么可能?”古尔登瞪了瞪眼,“剩下这么几个宗派不过是打肿脸充胖子,从神境到军队,哪里是我们对手?”
阴生涯也插话道:“诃罗难所言有理,我们未必要急于求成。”
唐努尔却冷笑:“打蛇不死,反受其害。”
站在圣域的角度,她自然希望消灭仙宗的速度越快越好。因为神王的雄心,绝不可能止步于此。广德的妇人之仁,她可看不上眼。
自此,众人争论不休。
直到声浪渐小,神王才慢吞吞道:“各自言之成理。我这一路前来广成宫,果然见民不聊生。凡人虽然卑微,涸泽而渔对我圣族却也没甚好处,圣域会采纳诃罗难的谏言,不日降谕。”
他和其他蛮人不同,在南赡部洲土生土长。镜海王府历任主人拥有稀薄的蛮族血统,不能修仙,多半以凡人身份过完一生,这也包括了皇甫铭的养父皇甫嵩云。所以神王对凡人远比其他同胞贵族更加亲近些。
宁小闲嘴角不由得扬起一丝冷笑。
想得美,只怕做起来可没那么容易。蛮人对于异族从不手软,妖族尚且遭到极力打压,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更不用说了,恐怕从一开始就没被当作人看待。这几年来,隐流和奉天府都发动许多细作潜伏到民间,着力散播蛮人恶状,结果发现根本不须危言耸听、也不必夸大其辞,蛮人的统治手段远比修仙者还要残暴数倍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