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德真君叹了口气:“脱不开,脱不得,脱不去也。”声音中有着怅惘,却是要命的真诚。
旁人自然不能体会他的心路,曹牧这时忍不住问宁小闲:“既然你没能自行离开黑柳沼泽,那到底如何弄到土诡的毒素,又如何将解药送到隐流手里?”这一点,他数日来百思不得其解,不问个清楚始终有个心结。
宁小闲笑了:“你手里只有一个小世界。”
“是……”曹牧瞪直了眼,“原来如此,你从那里得的土诡毒素!”是不能放到储物戒里的,因此无论是他捉取的土诡还是佣兵,都关进了那一个小世界当中。不巧的是宁小闲伪装的那娅也在,这就好像把土鸡和狐狸关到了同一个笼子里,还能有什么下场?
所以她根本不必到外面再寻土诡,曹牧就帮她搞定了,而曹牧也没以为这群佣兵还能从他掌心逃出去。
“解药呢?”
“曹大巫医忒好心,还放我们几个蛮人出来解手。”宁小闲笑道,“可是森林就是我的主场,即使我足不出黑柳沼泽,依旧有的是办法将土诡毒素运送出去。那么剩下的研配解药工作何必非我不可,隐流中有的是造诣不下于我的丹道宗师,只要有毒素原体在手,他们自有对策。”
隐流出山三百多年,早不是当年那个人才匮乏、什么都要倚仗她和长天的妖宗了。一个强大的、可以长久存世的机构,必定有完善而高效的管理办法。没有她、甚至没有长天,短期内隐流都完全可以正常运作。
这其中也包括了仙植园。
事实上,她借着曹牧将众人带出来那一次机会,将收集到的土诡毒素用皮囊装了,顺手塞到身边一株小野梨树的疤疖里,而后在小树树身上轻拍两下,将乙木之力很隐蔽地传递过去。
她了解曹牧的脾气,老头子堂堂神境,自忖身份,哪里会用神念偷窥女子解手,只怕不小心见着了都觉得污眼睛。所以这个不起眼的举动,他八成不会留意到。
等曹牧离开,小树开始无风自动,而后拔出自己扎在泥里的根须往沼泽外走,身形却快速发生改变,不仅躯干变粗、枝叶变得细长而有韧性,树身上还长出了巨大的沙囊……仅仅是一刻钟的功夫,它的外貌看起来和真正的黑柳就没甚两样了,除了树枝上有两片蓝色的叶子以外。
沼泽里虽然危机四伏,可是哪一种生物也不想招惹本地的霸主黑柳,因此它走得虽然不快,但行动可称顺畅,不久以后混入了一支往外迁徙觅食的黑柳当中。
对,也就是曹牧离开沼泽迎接乌谬时,险些撞上的那一群黑柳。这是为了保险起见,以防沼泽外的蛮人见到这么幼小的梨树成精生疑,将它拦截下来:这里既然叫作黑柳沼泽,那么大群黑柳进出可就没什么人觉得奇怪了。
再接下来的事就简单了,这株假冒的黑柳以大部队为掩护,悄悄靠近镇郊的荒山。涂尽的魂魄分身早就霸占一个皮囊等在那里,找到蓝叶黑柳以后,从它身上拔走装有毒素的皮囊,离开黑柳沼泽就是了。
正如乌谬所言,隐流丹师足够强大,宁小闲临行前又将自己关于林卫癫毒的研究资料留了下来,涂尽分身带回毒素真实的活性样本以后,隐流就集结了十一名大丹师精研数日,终于制出对症之药。
反过来,林卫的癫毒被治愈也迷惑了沙度烈,让乌谬和曹牧作出了错误的判断。
自然这其中的细节涉及她最隐密的力量,比如她如今已经可以利用乙木之力对苗木进行短暂的改头换面、赋予灵性,以驱策其为自己办事。当然那株小野梨精在完成任务以后没有接到进一步指示,就失去了行动的目标,它的灵智不全,因此本能地懵懵懂懂走回黑柳沼泽,身上乙木之力的效力一过,形态又变回了原样。
曹牧听了,一阵无语,半天才道:“你给佣兵的粉末,到底怎么对黑柳生效?”
癫毒已经失效,这一篇章已经揭过去了,所以宁小闲也不吝于给他解疑。她不答反问:“你可知道黑柳依靠什么来定位猎物?”
“感知。”
曹牧可不是信口开河。作为捕食者,黑柳能打到血食并且成功地称霸一地,就说明它在某些机制上比自己的猎物更加优秀。可是它没有口鼻眼这些器官,靠什么来接收外界讯息?
沙度烈巫医对它作出的研究表明,黑柳感知外界的方式和多数林木精怪一样,都是以类似于修仙者神念的感知方式来探查外界、锁定猎物,虽然无目不能视、无耳不能听、无鼻不能嗅,却比多数动物都要敏锐。
自然这种感知方式很粗糙,与修仙者神念扫视的清晰度不能相提并论。
宁小闲自然明白这一点,于是笑道:“那么黑柳之间为何不会相互攻击?”
黑柳的感知能力相对模糊,又对可移动的物体具有进攻性,为什么不会一见面就掐架,反而可以在地况复杂的沼泽里集体迁徙?
其实这当中有个隐蔽已极的秘密,若非她身具驭植之力,恐怕都难以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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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即是黑柳互相沟通的方式并非全靠感知和震动,更大程度上要籍由一种奇特的物质,宁小闲当时也想不起甚好名字来命名,干脆将它称作信息素。
在地球上,从低等动物到高等哺乳动物,几乎所有动物都会传递信息素,这东西承载的自然就是个体信息。而黑柳也有相似的机制,所不同的是它的信息素几乎不能被其他生物感知,只通过树皮分沁、只在物种内传播。
其实黑柳的这个特性并不唯一。宁小闲在巴蛇山脉中住得太久了,时常会观赏到奇特现象,比如东边山坡上的松林遭了严重的虫灾,叶子都被吃光了,而不到半个月内,生长在距离东坡三十里外的北谷中的松林,就会集体分沁出一种油性物质,气味难闻,松毛蛾嗅之而退避,不愿在此产卵,北松林因此得保存。
这就古怪了,两片森林之间不仅没有任何交集,还隔了几个山头,一条小河,两边儿的树林是怎么互通有无的?说来说去,还是林木之间有独特的交流方式。
当然这样的事情,她是不会说与曹牧知晓的。
曹大巫医望了她半天,见她闭口不语,也知道她不再为自己解答了。不过他也甚是满意,挠得心里发痒的疑团已经解决了十之七、八,剩下那两成疑问,慢慢再解析不迟。
乌谬一直抱臂沉默。他最初的目的无法达成,也就无意久留,毕竟场中气氛胶着,几个大能之间虎视耽耽,随时仍可能一触即发。他既不愿交战,就只能退走。“宁小闲,后会有期。”说罢向巴蛇深深看了一眼,就要离开。
后面四字,意味深长。
宁小闲却叫住他:“慢着。”
乌谬脚下一顿,却见她从怀里掏出一枚绿色的果子。